小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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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在慕扶兰的主持之下，这一夜，朱六虎和花娘结为了夫妇。

  明月悬空，洞庭之上，清波如梦。慕扶兰向灯而坐，独自在药庐中阅着医卷。

  阿大说药翁上次回来，还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这些年间，师父依然野鹤闲云，四处游走，只能从他留下的这些医志之中，窥见他曾踏足过的行踪之地。

  &1dquo;&he11ip;&he11ip;沿河西西行，数月间，过祁连、玉门，虽号称沙苦地瘠，然沿途风土人情，亦大有可记之处&he11ip;&he11ip;”

  慕扶兰读着，读着，渐渐出神，这时，外面传来通报之声。

  侍卫传话，山下渡口，有人前来求医，问是否放行。

  她才回来不久，消息应当还未传开，但君山药庐之名，却是远近闻名。药翁不在，阿大也能瞧些普通的病症，故这几年，来这里求医之人，还是络绎不绝。

  深夜渡水上山，想来真有急症。

  慕扶兰放下了医卷，叫侍卫带人上来。

  她等了片刻，庭中传来一阵脚步之声，抬眼，见侍卫领着那求医者走了进来，停在门槛之外。

  慕扶兰打量了一眼。求医者布衣草履，蓬头乱，身形消瘦，立在门外的一片阴影里，低着头，看不清楚脸容，但给她的感觉，年纪应当不是很大。

  慕扶兰叫侍卫将人带入。侍卫命那人抬手，先行搜身。

  那人默默举起双臂。侍卫仔细搜身过后，见无异常，将人领了进来，那人停在了门侧，仍然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1dquo;你哪里不适？”慕扶兰问他。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慕扶兰觉得不对劲了。她生平替人看病无数，也见过各种各样的求医者，但从没遇到过这样的。

  这人给她的感觉，不像是来求医的。

  她再次打量了对方一眼，视线落到那张被乱遮掩着的从一开始就不曾抬起过的脸上，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1dquo;你是谁？抬起头。”她的语气冷了。几名侍卫立刻上前，拔刀横在了那人的脖颈之上。

  那人的肩膀微微地颤抖，慢慢地，终于抬起了头。

  尽管已是多年未见，尽管面前的这张面容，瘦得几乎脱形，在他的身上，再难觅从前王孙公子、风流榭台的踪影，但是慕扶兰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1dquo;赵羲泰！”她诧异无比，脱口而出。

  那人凝视着她。

  &1dquo;如今我这个样子，昨日对水之时，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多谢你了，还能记得我。”他低低地道。

  慕扶兰和他对望了片刻，命侍卫放开他。

  她说：&1dquo;我以为你死了。”

  赵羲泰点了点头：&1dquo;是。我被追兵追得无路可逃，那个死去的，是我的一个替身。我这个人&he11ip;&he11ip;”

  他顿了一顿，唇边露出一丝自嘲般的笑。

  &1dquo;我这个人，生平没大本领，但避祸逃命的本事，还是数一数二的。从东都早早地逃到了江都，从江都又早早地逃到了南方。我早就知道，无论我如何努力，最后等着我的结果，只有失败。其实当初我到南方之后，就在等着谢长庚兵来攻打我了。那时，他完全可以派一支军队来，根本不用他自己，就能轻而易举地彻底灭了我这个小朝廷。”

  &1dquo;&he11ip;&he11ip;奇怪的是，他竟没有立刻兵来。这让我的小朝廷又多延续了几年。这一回，我原本还是可以再逃走的。很久之前，我就准备好了日后要去的地方，船和人，也都在了。”

  &1dquo;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走？来这里，又是想做什么？”

  &1dquo;翁主&he11ip;&he11ip;”

  他定定地望了她许久，终于开口，低低地叫了她一声。

  &1dquo;容我冒犯，还是叫你翁主。我这一辈子，最怀念的时光，应当就是小时和你在宫中相识的那段时日。其次，便是我来这里求医&he11ip;&he11ip;”

  他环顾着四周。

  &1dquo;那时我曾想过，若是能在这里结庐而居，这一辈子，也是好的。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如今我又要逃了。我问自己，临走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带走点自己想要的。可是这个世上，什么是我能带走的？”

  &1dquo;我小的时候，人人以为我会短命。后来我的病被你治好了。但如此活着，如同丧家之犬&he11ip;&he11ip;”

  他将目光慢慢地投向了慕扶兰。

  这时，药庐外传来一阵动静，庭院中亮起火把的光。袁汉鼎带着一队士兵疾奔而入，朝着这边而来。

  &1dquo;翁主，你方才问我，我来这里，想做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来这里，所以我便来了&he11ip;&he11ip;”

  他说着，似是浑然未觉身后那些正朝着自己涌来的人。他只是凝视着他面前的女子，双眸渐渐放出光芒。

  他突然迈步，伸开双臂，从门边朝里向她走去。

  &1dquo;站住，再前行一步，格杀勿论——”

  袁汉鼎在他身后厉喝。他却恍若未闻，非但不停，步伐反而越快了。

  袁汉鼎不再犹豫，立刻放出了手中之箭。

  &1dquo;不要——”

  慕扶兰忽然顿悟，猛地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却是迟了。那一利箭，挟着巨大的力量，撕破空气，朝着前方的那道背影，如闪电般射去，几乎眨眼之间，&1dquo;噗”的一声，不偏不倚，从他的后心部位，穿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