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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还有正事,两人出来也不想回宫躺着,索性就直接去了长春街。此时的街市十分热闹,戏台上有人忙着彩排走步,有的已经开始表演吐火、变脸等各样杂耍,长相迥异的外国使者也多了起来。
晴翠看得兴高采烈:“不如叫上静怡去找梁贤玩吧?”
凌清辉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髻:“就想着找她们玩!”
晴翠回头迷惑地看着他。
凌清辉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听过没?”
晴翠大摇其头:“没听过,求解释。”步摇和耳环一晃一晃的,晃得人心神动摇。
凌清辉只得打直球:“我想和你单独玩。不带其他人那种。”
晴翠没明白:“咱俩天天玩啊!反而是和她们我都好久没一起玩了。”
凌清辉拜服:“那这样行不行,我们等日落之后,月亮出来了,去古树坛单独拜月祈福,然后去找她们一起玩。”
晴翠歪头想了想,大约明白了凌清辉的意思:“你什么时候去白玉楼?接见使团持续多久?长春街摆到什么时候?”
凌清辉说:“戌时开始典礼,上城楼之后设宴款待他们,除了苍梧国使团和且末使团是昨天刚到之外,其他使团早就见过,重要的事也谈妥了,今晚大家乐一乐,明天使团就都6续启程回国了,他们也早就表达了想今夜自由看看的意思。所以大约亥初我就放他们各自去玩。长春街灯火彻夜不熄,到明天丑时收摊,寅时熄灯。基本也算是通宵了。”
晴翠掰着指头算:“戌时开始,那你酉正之后就得预备着了。哦,还得换衣服。咱们从松鹤斋出来就是申正,过来走了一段,还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样算起来,到日落了你也来不及啊!不如我在古树坛等着,你见完使团来找我?毕竟忙完工作剩下的时间都是我们的了吧?”
“有道理,那就先忙工作,然后约会。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准确,不是我去见使团,是我们一起去见使团,”凌清辉绕着她转了一圈,“嗯,不错,御妹这身衣服很衬你,今天见使团也合适。往后你的衣服就让飞织令照这个做。”
晴翠吓了一跳:“可了不得,今天荣安公主送了我两件衣服一件斗篷,上头的宝石又多又好,我都怕山贼来杀人劫财了!件件都这样还得了?”
“哈哈哈什么山贼胆敢进宫啊?”凌清辉笑道,“我早就想这么给你做衣服了,只是先前怕太扎眼了反而给你招祸。这回可不用担心了。”晴翠疑惑地问:“为什么?”凌清辉亲了亲她的手:“因为你现在是救驾的大功臣。太祖有令,若有救驾之功,就算后来犯下谋逆之罪都可以不牵连家人。何况给你做几件衣服呢!”
晴翠惊讶道:“真的吗?就那么一下,就能换这么大的好处?”
“那当然了,谋刺圣驾是诛九族的大罪,救驾自然也是恩泽全族的大功劳,”凌清辉略低了声音说,“没看你换了衣服回来时,皇后脸都气绿了也不敢作么?你是救驾的功臣,她一个差点犯了大罪的人,还敢说什么?”
晴翠眼前一亮:“那也就是说,以后哪怕我不去朝拜,皇后娘娘也不能打死我了?”
凌清辉扑哧一乐,点点头:“看来你真是愁着见她。行,朕金口玉言答应你,往后你逍遥快活,随心所欲,想去谁宫里坐坐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谁也不准以此为由找你麻烦。”
晴翠欢呼一声,哪怕髻重衣服沉,也还是围着凌清辉转了好几圈:“陛下,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凌清辉看她高兴自己也高兴:“走,趁着这点时间找你的好朋友们一起玩,等差一刻酉正,咱们就赶去换衣服,然后上白玉楼见使臣。”
晴翠更加开心了,为了回报凌清辉的好意和包容,一路上特意拉着他的手,和朋友玩得再高兴也没忘了招呼他一声。
宋静怡斯斯文文话也少,梁贤单独和姐妹们聊天还好,人一多,凌清辉再跟她说两句,一紧张又结巴了。凌清辉打趣道:“我可造了孽了。听兰兰说你小时候早都治好了,结果殿选被我吓得复了。”
梁贤羞涩一笑,声音甜美:“我我我、我命里就该着呗!现在这样也挺好,啊,至少见、见到赵尚寝不不不、不这样。”
宋静怡和晴翠笑得捂着肚子弯着腰,梁贤脸一红,追着她俩打。晴翠穿得太过华丽隆重,跑起来不如平时灵活,但梁贤也不敢去拽这么金贵的衣服,重点就放在了宋静怡身上。宋静怡笑着骂道:“你个小瘦子,打不过兰兰就来欺负我!”又冲相熟的宫嫔、宫女喊:“快快来帮我!”
沈令月、杜若诗等人都在街上,闻言便来帮宋静怡逃脱魔爪。春花秋月、梅香荷香也看到了她们,喊着郑嬷嬷一起来打混战,大家惊叫欢笑闹作一团,浑然忘了旁边还站着当今天子。
凌清辉负手摇扇看她们玩闹,环顾四周,百戏杂耍目不暇接,各地戏曲南腔北调,酒楼饭馆宾客盈门,中外面孔汇聚一堂,熙熙攘攘的热闹里尽是繁华安宁。
凌清辉知道外面并不都是这样,朝堂上还在为明年攻打沙罗备战,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切是他动用权力制造出来的,但此刻宁静的喜悦仍然充满了他,这才是他想要的清平世界,这就是他想带给百姓的生活。
豪情抱负激荡胸怀,待到换好衣服,与晴翠到达白玉楼前大广场,携手接受远近二十余国使臣欢呼迎候时,凌清辉脑中忽然想起那日慈安寺晴翠说的话:“那我就做个凶猛的大老虎,吃尽天下恶人。”
凌清辉转头看着与他并肩的人,心里悄悄冒起一个不可说的念头,随即又被帝王的理智压了下去,晴翠的能力到底撑不撑得起这个念头,目前并不明朗,她还只是个一心去找好朋友玩的小姑娘,不嫉妒不吃醋,会拉着好朋友给他认识,既不是什么无情无爱,也不是什么贤惠,是还未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了好东西要跟朋友一起分享的纯粹。
他的念头来得不合时宜,来得太过草率,来得一厢情愿,一时冲动必定害人又害己。
然而凌清辉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欢欣,在苍梧国使臣询问如何称呼晴翠时,愉快地说:“她是我身边极为重要的人,你们可以称呼她为御女殿下。”
荣安公主的观念里从来没有俭朴二字,衣服饰俱是华贵典雅,她又要感谢晴翠,虽然仓促间不能按她所想完全如意,也是挑了最好的做礼物。为了与衣服相衬,山茶参考着晴翠的脸型,给她梳了个更为隆重的从髻,前头簪了新制的宫花,后头插了金雀衔珠的红宝石步摇,耳环也换上了配套的,山药给她化的妆容着重在眉眼上,点唇的胭脂也选了更鲜艳的,与衣服髻相得益彰。夜里风大,晴翠加上了披风,站在凌清辉身边耀眼无比。
外国使臣们只见过皇后,不懂大夏后宫的礼服等级,看到晴翠的衣服黑面红底,和凌清辉的黑礼服长得很像,又更加华丽繁复,便以为是配套的,使臣们更不懂后宫的嫔御等级,再听完翻译的“御女殿下”、“极为重要的人”,纷纷郑重行礼:“尊贵的御女殿下,请允许我向您致以最崇敬的问候。”
身边的女官轻声翻译着外国使臣的话,晴翠面带矜持,缓缓伸手:“不必多礼。”心里不由得暗乐,这套很拽又非常优雅的回礼还是学的白天荣安公主对她那一套,看来人生际遇真是很奇妙,若是一开始荣安公主就对她很热情,她少学一招,现在恐怕反而不知如何应对了。
队伍缓缓前行,凌清辉趁机悄声说:“做得很棒。”
晴翠微微一笑,很快就恢复了方才的表情,跟着凌清辉向白玉城楼缓步走去。
晴翠原本没料到这一出,只带了三人赴宴,其他的都放出去玩了,却赶巧在长春街全员汇合。正是中秋佳节,6仁嘉等人也好,花月四香也好,都是盛装打扮出行游玩,郑嬷嬷与秦嬷嬷得了晴翠大手笔赏赐,穿的用的都是好料子,又已年长,气度从容,是以临时集合跟随晴翠也不显局促。只是春花秋月毕竟从未参与过这等大场面,又是导引侍女,提着灯笼战战兢兢,几次险些走错步子。
凌清辉的侍女与玉露殿极为熟稔,见她俩应付不来,紫砚、青墨两人轻轻交换一个眼神,趁着转弯时队伍交叠,悄悄插入晴翠队伍,居于春花秋月前头,带领她俩,凌清辉那边织素、染绯默契地快走两步,顶替导引位置。只是这样一来,晴翠有两组导引,规格倒比凌清辉还高了。
凌清辉对这些小事毫不介意,还在登楼梯时帮晴翠轻轻提起披风:“注意台阶。”身后红珠、白玉无声上前接手,托着披风。郑嬷嬷在旁扶着晴翠。
凌清辉转而握住晴翠的手,拾级而上。两侧外国使团各自说着本国语言,晴翠只能看出他们似是在欢迎。
“听不懂吧?”凌清辉的声音轻轻传来。
晴翠紧张地“嗯”了一声。方才陪伴她的翻译女官不知去了哪里,她有点愁接下来怎么办。
“我也听不懂,”握一握出汗的手心,凌清辉笑道,“宴会时会换鸿胪寺少卿到你身边,不拘哪个,叫他给你翻译就行。”
晴翠方松了口气。
“我们是天朝上国,他们此来都是有求于我们,你不必局促。”凌清辉半真半假地说着,晴翠果然更加放松,举手投足间越从容,凌清辉心里更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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