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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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手放在她肩头，郑重的按一下，&1dquo;用不了多久，我保证。”

  &1dquo;我信得过上将军。”她点点头，转身去开门，回头笑道，&1dquo;我同你说过的，若要分开，就让我先走。舅舅记好了，我不喜欢看你的背影。”她站在房荫下挥了挥手，&1dquo;舅舅再会。”

  他点了点头又难免怅惘，看她渐去渐远，体会到一种别样涩然的滋味。

  第九十六章虚隙

  那日之后，连着七八日没见着贺兰。

  他还让采葑送冰桶子来，人却没了踪迹。他不出现了，对布暖来说是难得的清闲。不过三五天的尚且惬意，时候一久不免忧心。听说太子要迎太子妃了，贺兰的心里一定不好过吧！这点她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真是老天注定能做朋友的，连际遇都极其相似。她私下里也担心他，只是兰台人多口杂，她又是唯一的女官，太过关注他了，怕要给同僚背后议论。

  《辇下岁时记》全本送jiao门下省议审，单单是走个程序，在禁苑放了几天就送回来了。那位鲍侍郎大概连看都没再看吧，造册上的封条粗粗打了勾就还集贤书院，同时传话过来，准往陪都运送。

  兰台又忙碌起来，所有人停下手上的活，优先赶制《辇下岁时记》的誊本。这套书是内造，有正副两大套，正本收录在洛阳行宫修文殿，副本藏于观文殿。二百六十卷数量不菲，兰台除去熟纸、装潢、制的匠人，余下编制内有品级的大约五六十。平摊下来各人四十几卷，就算不眠不休，也要十几日方能jiao差。

  布暖闷头抄了一昼夜，回头清点，只有将近三卷。她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感觉脑子木了，眼睛gan涩，连看人都是重影的。她揉揉脸颊，再这么下去老得一定也快。年轻姑娘家最熬不得夜，长此以往憔悴了，糟蹋了这一张好皮rou。

  她晕头转向去洗了把脸，看看更漏，午初了，不等多久要开膳。皇城官员的膳食有专门的尚宫局置办，午时一刻准时送进各门各衙。兰台角楼无为殿是另辟出来给郎君们吃饭的地界，早年分食，后来碍着麻烦，索xing合食共用了。当然了，品阶不同，膳食档次也是不同的。大殿东边青竹帘子高悬，那张帘子就是个分界线。帘子这头八张胡榻并排摆放着，是供低等官吏进餐的。帘子那头设了三张席垫和矮几，分属于贺兰监史和两位秘书少监。到底物以稀为贵，后来照顾她是姑娘家，便加了一套坐具给她。贺兰还很热络的邀她坐在他边上，时时拨些他上等的玉粒金莼给她添菜，闹得她被人笑了好久。

  这会子再看主座儿，空着的，说不清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司膳们铺排好了饭食，无为殿内渐次热闹起来。大多数人是连轴转，进了门槛里，同僚们默然对望，皆无可奈何的蔫。独孤少监让人把帘子放下来，话叫众人落座，又道，&1dquo;晌午吃了回去寻地方睡觉，差事要办，命也得留着。别回头书还没封套，一个个都躺下了。”

  听了这话大家才有些力气，都抱怨着每到样书过了审，接下来就忙得昏天黑地。几个楷字摇头，&1dquo;咱们兰台算得是皇城里最劳碌的衙门了，哪天不是忙得像牲口似的！”

  有人接口，&1dquo;别嘟囔了，谁叫你没有个正三品上阶的老子！十年寒窗下来，不上兰台就得外放。做个不痛不痒的九品，你当日子好过么！”

  喝茶汤的吸溜声渐起，间或有一两声应道，&1dquo;也是，在京畿总比在外埠做县尉好。”顿了顿问，&1dquo;监史今儿还没来么？这是第几天了？以往没有过这么久不露面的惯例呀！”

  &1dquo;我昨天回府，路过秀net坊看见他了。同他打招呼，他骑在马上也不理人，唰的一下子就过去了。”

  后面就没人接话了，妄议上峰总归不太好。贺兰为人不羁惯了，其实认真说起来，也没什么可供人议论的。无非荒唐作了，不知道又上哪儿找乐子去了。

  一顿饭不痛不痒的吃完，席间独孤少监和另一位姓马的少监并没有开口。都是做大学问的人，要比寻常人更沉得住气。太史令不在，他们的本分就是挑起兰台，使之正常运转。贺兰不问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在不在都一样。习惯成自然后，私话也懒得计较了。

  独孤少监累得厉害，两个眼睛满是血丝，又有迎风流泪的毛病，边掖着巾栉边对布暖道，&1dquo;过会子叫人往配殿后面的屋子里搬东西，监史早知会我给你另排下处，这阵忙，转脚就忘了。委屈你在楼里住了二十来天，那里怪热的，对不住了。”

  布暖笑道，&1dquo;少监客气，没什么委屈的。来了兰台这段时候已经承蒙照顾了，再挑眼岂不不识抬举。”

  独孤少监是个谦和的人，点着头道，&1dquo;客套话也别说了，你先回去好好歇个午觉。要紧东西归置在一处，等歇了起来我再打人过去。”

  布暖欠身道谢，等人走远了方回楼去。收拾不收拾的也放在度外了，眼下只图休息。累透了困透了，沾netg就着。

  这一觉睡得好，以前白天嫌天太亮睡不着，如今没这娇贵小姐脾气了，别说日头高，就是露天把她搁在外头，她也照睡不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醒的时候已经到了申正。太阳偏西了，斜照进屋里，照在青石砖上。朵朵地莲凸显出轮廓，冉冉的从尘埃里绽放出来。

  她睁开眼，案后坐了个人，穿着国公的公服，腰上配金玉蹀躞带，正蘸了墨奋疾书。

  她撑起身咕哝，&1dquo;来了多久了？悄没声的看人睡觉是怎么的！”

  他手上着紧，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边写边道，&1dquo;谁要看你睡觉，无非是个丑样子！我替你抄书，你不谢我，还来编派我！”

  周国公为人轻浮，写字的时候却有模有样。脊背挺得直，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沉稳安和。坐在半开的槛窗下，帽后的绶带低垂，被风一netg起来，真像个克勤克俭的文弱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