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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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节 如青如蓝（第4页）

她越说越气，觉得我躺在床上不理人完全是不服气的表现，还是妹妹走过来轻轻推我的时候碰到我的手臂，惊叫起来：「怎么这么烫？妈妈，姐姐烧了！」

父母这才惊觉我已经烧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了，连忙找出冰袋敷在我额头，母亲一边让我服下退烧药一边絮絮叨叨：「怎么烧也不挑个好时候！先是害你妹妹过敏，自己又不注意身体生病，你可真会给我添麻烦！」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口水，翻了个身，侧身躺着，下意识地不愿听她说的话。

他们等到我体温下去后便离开了，母亲叮嘱妹妹注意一下我，妹妹乖乖答应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打湿了枕头，半夜沈如青起来给我换冰袋的时候，我迷迷糊糊以为是母亲，小声地说：「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故意要给妹妹吃葡萄的……」

身前的人好像僵了一下，然后我感觉一个冰凉的小手笨拙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沈如青轻声道：「妈妈知道了，如蓝不哭哦。」

我用手背压住了枕头上的那一小块深色水渍，乖乖说：「好。」

第二天我醒来时烧已经退了大半，因为第二天是期末考试，母亲勒令我抱病参加考试，对沈如青则换了一种说法：「如青成绩这么好，不参加考试也没关系的。」

但她拗不过沈如青，她非要坚持去学校，母亲又夸她：「不愧是妈妈的骄傲！我们如青宝贝真棒！」

我在车上默默听着母亲对沈如青叮嘱了十几分钟，最后留给我一句话：「沈如蓝，好好照顾你妹妹。」

我温顺地点点头，牵着妹妹的手进了校门。

9

前几场英语、数学等科目我都顺利经过了，结果到了最后一场语文考试，还没铃响我就感觉到头晕。

我用手背贴了贴额头，温度滚烫，退下的烧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

我咬着牙勉强写完了前面的题目，脑袋越写越晕，右手几乎要抬不起来了。

把试卷翻到反面，命题作文俨然是一行字——伟大的母爱。

我怔怔地盯着那几个字，脑海里蓦然闪过昨天的那场大雨。

以及母亲那句饱含怨恨的「她怎么就这么坏！」

笔尖抵在空格上，用力到戳破脆弱的纸张，却还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我鬼使神差地往侧后方看了一眼，沈如青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面带笑意，下笔如有神地写着作文。

我就这样看着她，不知不觉地度过了所有的考试时间，等到铃响收卷的那一刻我才如梦初醒，低头看见雪白的卷面上只有一道刺眼扭曲的黑色划痕。

我理所当然地考砸了，不仅是最引以为傲的语文，其他薄弱的科目尤甚。

沈如青的语文却考了最高分，作文仅扣两分，作为范文在好几个班轮流传阅。

她写的是过敏那天母亲焦急的眼泪，写到在救护车上母亲是怎样抱着她小声祈祷，写到在医院母亲是怎样对医生下跪哀求，写到因为她突然想吃馄饨母亲就冒着大雨出去给她买。

在结尾的地方，她写：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妈妈是如此重要，妈妈对我的爱是永恒的，我对她也同样。

我把那篇作文看了三遍，看见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母亲。

1o

家长会，萧老师把我们姐妹和母亲请叫办公室单独沟通。

她拿出两张语文试卷，先给母亲看的是沈如青的那一张。

「沈如青这次的作文写得很好，每个批卷老师看了都特别感动，所以我们打算把这篇作文送去参加作文比赛。」

母亲接过试卷，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完了，擦了擦眼角，笑着说：「我们家如青在语文方面特别有天赋，肯定能拿个一等奖！」

萧老师笑了笑说：「你们家两个女儿都特别优秀，我个人认为姐姐在这方面的天赋比妹妹好，但是这次考试她作文没有写，我想了解一下沈如蓝同学是什么情况。」

我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求助地望向萧老师。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正要说话，就见母亲两只手指夹起我的试卷抖了两下，望着空白的地方冷冷地说：「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涨红了脸，猛然抬头给自己辩解：「妈妈，我那天烧……」

母亲打断我，冷笑着说：「你这烧可真巧，前面都不烧，写到作文就烧了！听你夸妈妈一声都难，养你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了！」

我和沈如青都被她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傻了，萧老师马上反应过来：「沈如蓝妈妈你别激动，那天沈如蓝状态确实不好，她考完试就去了医务室，应该就是烧了，不是故意不写作文的。」

我妈自顾自地说：「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烧啊？肯定是看我们全家都为如青过敏的事忙的团团转，她就故意搞出个烧吸引注意，我早就说了，我这个女儿心眼坏得很！」

我低下头，咬紧牙关一声也不为自己辩解。

萧老师还在轻声细语地安抚她情绪给我辩解，突然，妹妹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办公室里。

「妈妈，你忘记了，那天姐姐确实是烧了，我还给她换冰袋呢！」

母亲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我们。

「是妹妹记错了，没有这件事。」

我轻声说，再也不看母亲一眼，起身抓起我的试卷走出办公室。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试图争取过我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依照他们的期望，做一个易于忽视的乖女儿，一个照顾妹妹的好姐姐。

为了照顾妹妹，从小学到高中我一直都和她一个班，我一直保持着不好不坏的成绩，在学校里也毫不起眼，而沈如青却截然相反，不仅成绩优异，初中高中一直都是校花。

我心里一直藏着一个愿望，谁也没有说过。

我打算去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再也不回来。

没想到沈如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