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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周兴然来到了奉新县的一个小巷子里。
在巷子倒数第二家门前敲了敲,"吱呀"一声门开了,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她看着周兴然疑惑的问:"你是?"
周兴然说:"我是来找李奶奶来拿东西的。"
"哦,快请进,快请进。"妇人脸上顿时堆满笑意。
"娘!有人来找你拿货了。"妇人朝屋里喊道。
堂屋露出一个头,是个六十多的老太太,她探头看了一眼,说:"哦,是你呀,东西我都绣好了,你进来瞅瞅吧。"
周兴然进了屋,看见李老太太已经在桌子上将绣品铺开了。
这个李老太太是他在奉新县的供销社里买东西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他在挑选布料,布料旁边还放着被面。
不管是古时还是五十年代,甚至是现代,在婚嫁中被子总是占据一席之地,从被子填充物到被面、里子等,各有各的讲究,价格从几百到几万不等,嗯,冰岛雁鸭绒被甚至卖到四十万元。
周兴然看见老太太一进来就在那里翻被面,左挑挑右捡捡,嘴里还嘟囔着这不好那不好,把售货员气的够呛,扯过她手里的被面扔到柜台上,说:"买不起就不要乱碰!吃不到葡萄还嫌葡萄酸。"
老太太听见这话也生气了:"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你说谁呢!"
售货员也硬气的很:"谁应了就是说谁的,怎么着,我说错什么了吗?吃不到葡萄还嫌葡萄酸!这句话哪里说错了吗?害!你还管我说什么?我就说了,吃不到葡萄还嫌葡萄酸,吃不到葡萄还嫌葡萄酸,吃不到。。。"
骂战一触即,还好,吃瓜群众都十分热心,在战况升级之前,上前拉住两人给分开了。
老太太气哼哼的走了,周兴然见她离开,也不买东西了,跟着她走了。
周兴然拦住老太太:"这位奶奶,等一下,我刚刚在供销社里听你说被面不好。。。"
老太太一下子就炸了,抬起双臂,仿佛要饿虎扑食:"怎么着!你个小子也敢来教训我!"
周兴然赶紧按下她的手,解释道:"不是,我是听见您说您会刺绣,店里的被面不如您绣的好什么的。我就是好奇,我哥哥最近要结婚,我父母想要想挑几个好一点、特别一点的被面,您要是会绣。。。"
老太太听到这里顿时激动了,又把周兴然的话头截断,一脸亲切的拉起他的手:"哎呀,小伙子,你找我可真是找对了,我以前在上海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人家看我手巧,把我派到绣坊做绣娘,跟着一个苏绣大师学刺绣。"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拉着周兴然往前走:"我学的可好了,师傅都夸我,咱们这边可没有这样的手艺。后来那户人家到香港去了,我遇见我丈夫才跟他来到这边,可惜哦,他死的早,我就是靠着这一门手艺才拉扯大三个孩子,要不然,我们娘四个早饿死了。"老太太说到伤心事,还拿袖子去抹眼泪。
"以前人人都穷,但大家好歹还认我这份手艺,哎现在的人啊,说什么我的手艺比不上供销社里机器做的东西,把我气的呦!所以我今天才去供销社看看,哼,都是些什么,也这么能吹。"
老太太用钥匙打开门,拉着周兴然进来,笑的一脸和蔼的说:"孩子,进来吧。我本家姓李,你叫我李奶奶就行,你看看我的绣的东西,绝对亏不了!"
李老太太又拉着他吧啦吧啦说了好大一通,周兴然看她拿出来的东西,确实很美,手帕上的玉兰含苞待放,枕巾上的石榴栩栩如生。
"李奶奶,您手艺是真不错,就是我娘喜欢的那种。不知道绣个被面要多少钱?"周兴然问道,然后给她说了下要求,被面刺绣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也不要龙凤,绣点牡丹、喜鹊之类的就行。
周兴然之所以这么说是怕以后被子做好了也不能用,被一些小人抓住小辫子死死恶心咋整?
李老太太还是一脸和蔼的看着他,说:"你说的这种,给我18块就行。"
多少?
周兴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就知道,刚刚听着老太太唠叨那么多,肯定不是别人嫌弃她的手艺,是嫌弃这个价格吧,怪不得刚才她说近几年都没人找她绣大件了,以前来找她的人是真有钱啊。
要知道,供销社一个绣满花的绸缎被面才12块钱,素缎面7块钱。
"小伙子,我这价格可真不贵,我这老太太都这么大年纪了,眼神都不好使了,但是手艺可是比以前更好了,就是赚点饭钱。"老太太说。
周兴然知道她的手艺确实值这个价,但是怎么办,心好痛。
两个人开始讨价还价,经过一番角逐,最终周兴然以八十块钱的价格谈下四个被面,外加八个枕套。
周兴然借口去家里取钱,去供销社挑了水蓝、玫红、淡紫、橘红四个颜色的素缎面,又各配了两个相同颜色的枕套。
这四种颜色都是素净又喜庆的,不出挑不扎眼,以后不管是自用还是送人都是极好的选择。
买完被套又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才回到李老太太家,将东西给她,并交了二十块钱的定金。
足足等了三个月,终于能见到成品了。
周兴然看着桌子上的绣品,水蓝被面配着怒放的玉兰花,枝头站着喜鹊;玫红被面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淡紫被面饱满的石榴压弯了枝头;橘红被面鸳鸯戏水。枕套也绣着和被面配套的图案,栩栩如生。
周兴然被震撼到了,用手摸了摸牡丹花,这要是有人结婚被送了一套这个,好感度不暴升啊。
李老太太看着周兴然,笑了笑,声音里充满了骄傲:"怎么样?"
周兴然看着她:"李奶奶,你手艺太好了,这钱没白花,拿回家我娘肯定要夸我。"
将剩下的六十块钱给她:"李奶奶,这是剩下的钱,您收好,东西我就先拿走了。"得,干了这些天的钱又都花出去了。
李老太太一张张的数这些钱,数了一遍又一遍,冲周兴然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
周兴然出去时,那个妇人就在门口站着呢,她显然是看见了李老太太手里的那一厚摞钱的,脸上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一直把周兴然送到巷子口:"下次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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