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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2 阿格拉巴之国中(第1页)

在最初的时间里,蓓没能领会他这些喊叫的意思。她先感到的是对机构内人员伤亡的担忧。这是完全可能的。既然她的两名助手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逼得疯,她不敢想象那些位于更高能量区域,甚至是碰巧正在维护主机与计算模块分区的人会怎么样。

她把双手按在基摩肩上,用有力的声音要求他镇静下来。作为委员会的新成员,基摩无疑经受过许多面对意外情况的训练。当蓓要求他停止喊叫时,他很快便选择了服从,并用专注的目光等待蓓的提问。她不禁感到松了口气,确认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委员没有丧失理智。他多半能在接下来的行动里帮上忙。

“我们都还活着,伤亡只是少数。”她对基摩说,“冷静些,委员!这只是一次意外事故。切分器很可能被启动了。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我们的努力就快有成果了,但是我恐怕这里头还出了点错一些设置上的问题,所以现在我们要先想办法更正它。您身上带有武器吗?”

基摩仍然显得呼吸急促,但当蓓说到一半时,他的神态已恢复了镇定。他很快从制服里掏出了一截黑色短棒。蓓认得那是声波式切割刀,的确是委员会配备的标准武器之一,但绝不该是唯一的。她疑惑的目光又一次令基摩呼吸急促起来。

“枪飞走了。”他有点凌乱地解释道,“它变成了一只怪物”

蓓用目光示意她的肯定态度。这一切显然出了新委员的理解。

“我明白。”她说,“请别紧张,委员。我相信如您这样职位的人不会因疏忽而丢失装备。我们现在正处于一个罕见的紧急状况里,您的惊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没多少时间解释了。请拿好您的武器,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也许会用上它。”

“我明白了。”基摩简短地说。蓓的言语似乎成功把他带回了正常秩序,他能够理解眼下的危机,并且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启动了切割刀,随后看向蓓:“该怎么做?”

“我们要找到控能室。不管我们眼前的一切是如何制造的,它都是切分器运算的结果。我们需要先关闭主机。”

基摩问:“然后这一切就会终止?”

蓓停顿了一下。事实上,她不知道。这对她同样是前所未见之景。她的专业学识并不能帮助她比基摩做出更准确的判断,对于无限思维所想之事,她知道的就和基摩一样少。但她不得不表现出自己对把握状况的自信。这正是她的职责所在。

“我们是切分器的创造者,”她如此回答道,“已没有人能比我们更了解它,或者有希望指导它。”

基摩眼部附近的皮肤微微皱了起来。他或许是在困惑她的用词,关于为何要对一台机器用上“指导”,或许他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在考虑要如何完成接下来的旅途。

“我有两个问题。”他低沉地说,“既然通道已经变成了这样,我们能保证控能室仍然存在吗?”

“我们必须一试。”

“我希望它至少有一些让我们觉得有望成功的理由。”

蓓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她不能花费时间去跟对方讨论切分器的意义,或是过于复杂的理论知识。委员会的人永远只关注实际,因此她简短地解释道:“无论切分器现在的目标是什么,它还没有完成最终运算,我们还没看到任何有意义的结果。那代表所有的区域模块仍然被主机控制着以我们尚且能够理解的方式。只要我们切断所有的供能,运算将被终止,或至少指令会终止。我不能保证这一定是对的,委员,不过现在你没法找到更可靠的回答了。”

基摩未必是被她的言辞打动。但他们的确没有多少选择,除非他愿意与这疯狂之地一直共存下去,或是抛下委员会赋予他的重大职责,尝试着从机构内部逃离出去。蓓不知道那对他会有什么后果,她自己从没有过逃走的念头。不过,她的确听说委员会里的亵职人员将面临极其严厉的惩罚。

在短暂的沉默后,基摩似乎同意了她的意见。

“第二个问题。”他紧跟着说,“刚才我在底下的文档室里等待授权,然后我听见通风系统里”

他忽然又沉默了。蓓以为他在组织措辞,但是她却没能听到下文。某种想法令基摩放弃了第二个问题。他很快避开了蓓的视线。

“你是对的,女士。”他说,“如果这一切都是切分器启动导致的就是说,某种幻象,是吧?我们可能会看见任何事。任何事都不奇怪。那么就没什么可说的,让我们敢去控能室吧。”

他的总结称不上是正确,不过蓓明智地不予纠正。通过对方在无意识中显露的细微表情,她察觉到他的恐慌并不仅仅来源于未知。是的,她在心中暗下结论:基摩遇到了一些令他恐慌的东西。但是有一点是对的,无论他们遇到什么,终止运算是第一要务。她领着基摩向控能室的方向走去。

那完全是凭借她对机构内部情况的熟悉才能做到的。在这短暂的半刻时间里,所有走道都已面目全非。合金与隔音夹板混铺的地面柔软如腐土,殷红色的河流在其上横流。灯光浓郁得像一汪金酒。两侧墙壁如她的工作室那般消失不见,化为团团朦胧的淡青色的雾。紫色的藤条自他们头顶垂落,枝上结出的果实却是一粒粒眼珠形状的柔滑玉石。

蓓尽量让自己忽视这些景象和声响的干扰。她让自己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无害的,因为切分器不会蓄意伤害他们,从一开始他们便严格把握着程序,竭力排除这类风险。她表现出了堪称完美的冷静,但是基摩却没法忽略每一件怪异的征兆。他以警觉的目光扫视每个方向,并且时刻紧握着声波式切割刀。

她边走边观察着自己这位同伴,以防他突然陷入某种危险的精神异常。基摩的确很紧张,不过仍然尽职地保卫着她,领头探索任何他们还未涉足的区域。他当然不是个懦弱胆小的人,蓓知道他的职位需要经受怎样的训练,相信他能够面不改色地应付尸体和酷刑。他如此失态,只因为他们面对的现象出了常序。

不过,无论是长在钢铁上的野草,唱歌的安全箱,变成昆虫的高能枪,或是从天而降的绿河,这一切从本质上都不值得恐惧。是的,到目前为止这些并没伤害他们,令他们恐惧的是无可理解。但他们目睹的一切现象都仅仅是这未知的表现形式,一种夸张而离奇的呈现。真正的恐怖是无形的。

恐怖,或是奇迹,随便人们怎么称呼,对于蓓而言,她早已经说服自己以开放的思想来接受它。倘若与游离病患者的无限思维相比,他们眼前显现的一切诡怪都平庸无奇,就和一阵风或一颗石子那样自然。人们只是更容易被形象的东西惊吓,因为那易于认识和理解,可是真正的恐怖需要去用智慧来辨识。

那是一种对智者的特殊褒奖。有时她想起这件事,心中便充满悲哀与温柔。她让灭亡的恐惧如微风般拂过自己,莫大的恐怖也不能留下丝毫痕迹,而这是通过创造完成的。她在这个项目上度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以至于她快要忘却自己,而成为孕育那无穷智慧的一捧泥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生命形式的永恒更新,如果这是必然她为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思想赋予了生命,至少是提供了生命的起源。这成就足以抵过一切对湮灭的恐惧。是的,这才是她的真心所想。她必须前进。找到控能室。确保切分器能够进行正确的无穷运算。

它必须诞生。

她的步伐变得更快了。诡谲怪诞的万象变化再也不能牵绊她的脚步,她几乎是在红色河流上奔跑。有什么可怕的呢?切分器不会真的伤害他们。对于一个具有无穷智慧的思想,“消灭”和“伤害”是无意义的。不是“正确”或“错误”,而是不具备行动的意义。它只会为了完成它的任务而行动,那任务绝不可能是伤害他们否则他们早已被消灭了。

她奔到了控能室门前,兴奋而忘我地喘着气。河流汩汩而歌,演奏出昂扬欢悦的曲子。不可思议地,她听出那是她年轻时听过的曲子,第一次登上优秀学生的领奖台,嘹亮的金属管弦与清脆的金铃。基摩的喊叫似乎在很远之外的地方。

她推开门。合唱队正在里头等着她。一场盛大的颁奖礼?不。不是的。她突然看清楚了。原来这是一场祭祀。一场血祭。

在最初的时间里,蓓没能领会他这些喊叫的意思。她先感到的是对机构内人员伤亡的担忧。这是完全可能的。既然她的两名助手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逼得疯,她不敢想象那些位于更高能量区域,甚至是碰巧正在维护主机与计算模块分区的人会怎么样。

她把双手按在基摩肩上,用有力的声音要求他镇静下来。作为委员会的新成员,基摩无疑经受过许多面对意外情况的训练。当蓓要求他停止喊叫时,他很快便选择了服从,并用专注的目光等待蓓的提问。她不禁感到松了口气,确认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委员没有丧失理智。他多半能在接下来的行动里帮上忙。

“我们都还活着,伤亡只是少数。”她对基摩说,“冷静些,委员!这只是一次意外事故。切分器很可能被启动了。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我们的努力就快有成果了,但是我恐怕这里头还出了点错一些设置上的问题,所以现在我们要先想办法更正它。您身上带有武器吗?”

基摩仍然显得呼吸急促,但当蓓说到一半时,他的神态已恢复了镇定。他很快从制服里掏出了一截黑色短棒。蓓认得那是声波式切割刀,的确是委员会配备的标准武器之一,但绝不该是唯一的。她疑惑的目光又一次令基摩呼吸急促起来。

“枪飞走了。”他有点凌乱地解释道,“它变成了一只怪物”

蓓用目光示意她的肯定态度。这一切显然出了新委员的理解。

“我明白。”她说,“请别紧张,委员。我相信如您这样职位的人不会因疏忽而丢失装备。我们现在正处于一个罕见的紧急状况里,您的惊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们没多少时间解释了。请拿好您的武器,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也许会用上它。”

“我明白了。”基摩简短地说。蓓的言语似乎成功把他带回了正常秩序,他能够理解眼下的危机,并且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启动了切割刀,随后看向蓓:“该怎么做?”

“我们要找到控能室。不管我们眼前的一切是如何制造的,它都是切分器运算的结果。我们需要先关闭主机。”

基摩问:“然后这一切就会终止?”

蓓停顿了一下。事实上,她不知道。这对她同样是前所未见之景。她的专业学识并不能帮助她比基摩做出更准确的判断,对于无限思维所想之事,她知道的就和基摩一样少。但她不得不表现出自己对把握状况的自信。这正是她的职责所在。

“我们是切分器的创造者,”她如此回答道,“已没有人能比我们更了解它,或者有希望指导它。”

基摩眼部附近的皮肤微微皱了起来。他或许是在困惑她的用词,关于为何要对一台机器用上“指导”,或许他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在考虑要如何完成接下来的旅途。

“我有两个问题。”他低沉地说,“既然通道已经变成了这样,我们能保证控能室仍然存在吗?”

“我们必须一试。”

“我希望它至少有一些让我们觉得有望成功的理由。”

蓓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她不能花费时间去跟对方讨论切分器的意义,或是过于复杂的理论知识。委员会的人永远只关注实际,因此她简短地解释道:“无论切分器现在的目标是什么,它还没有完成最终运算,我们还没看到任何有意义的结果。那代表所有的区域模块仍然被主机控制着以我们尚且能够理解的方式。只要我们切断所有的供能,运算将被终止,或至少指令会终止。我不能保证这一定是对的,委员,不过现在你没法找到更可靠的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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