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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我可以担保。”
罗彬瀚把左手收了回去。没有什么证据说明李理不会像雅莱丽伽那样把人骗得团团转,可是当她说出“担保”这个词时,他还是感到难以言喻的轻松。不管那个关于钟声和空洞的错觉是怎么回事,至少他已经避免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变成周温行或罗得那样的人。至于其他的可能?反正不会比他害怕的这一种更糟了。
“我们依然要弄清楚罗得身上生了什么。”他嘴上说着,语气却不由地轻松了,“对,还有我妹妹的事。你想让我把你们留在家里,可如果她看见了菲娜该怎么办?”
“就像你之前说的,让她现这是一种尚未被现的蜥蜴品种。”
“然后让她怀疑我去了另一个世界?”
“她无法证明菲娜来自何处。如果她是个颇具学识和眼力的人,先生,情况反倒更好些。她会愿意相信菲娜来自丛林更胜于来自天外,因为在整个宇宙的尺度下,菲娜和我们的高相似性是不合乎逻辑的。”
“这终究生了不是吗?”罗彬瀚嘀咕着说。他已经为这番长途飞行后的谈话感到疲倦了。“我再考虑考虑吧,等晚上她来了,我再决定该把你们放在哪儿。”
这次谈话已经消耗了太多时间。罗彬瀚不得不暂且中断它,好有充分的余裕来收拾房子。从他还丢在烘干机里的袜子到台式电脑的浏览器记录,有太多东西比菲娜更需要藏起来。他忙忙碌碌地干了两三个小时,细细检查电视的点播记录是否会暴露莫莫罗,也确保客房里没有一根属于雅莱丽伽的金棕色头。等他觉得万事俱备,也已经把菲娜和米菲都关进卧室以后,门铃终于响了。他以准备万全的心情打开门,看见周雨一个人满脸疲倦地站在外头。
“搞什么?”他说。
“……你妹妹说她不过来了。”
“什么意思?”
周雨缓缓地把一只袋子交给他。罗彬瀚接过来,看见里头有洗漱用品与一件干净的夏季衬衫。
“刚接到通知,现在实验室那里很需要有人值守,所以我明天开始要过去值班,估计会封闭居住一两个星期吧。今晚姑且在你家过一夜……”
“她把你赶出来了?”罗彬瀚说,“她自个儿把你家占了?为什么她还能把你赶出来?”
“……没有那回事。”
“那你干嘛不把她绑过来?”
周雨沉默地看着他。罗彬瀚不得不承认,让周雨在唇枪舌剑中吵赢一个混世魔王,这可能是有些期望过高。何况那魔王还是好朋友的亲妹妹!
“太不像话了!”他震怒地说,义不容辞地把周雨拉到屋子里,“你在这待着,我去吵!”
周雨按住他的肩膀,建议他不必急于一时。反正俞晓绒已经在他家中驻扎,罗彬瀚可以先享受几天清净日子。原本他们所顾虑的礼仪问题已经不再那么敏感而尴尬了,因为反正周雨接下来的日日夜夜都得奉献在实验室里,留下的不过是一间无人居住的闲置公寓。
把闲置空屋借给朋友的妹妹住,这听起来确实还在罗彬瀚的接受范围内——但那是在今天下午以前。如今李理的话如毒牙般深深嵌入了他的头脑中。他已经变了。从二郎神到提伯尔特,古今中外一切致力于破坏妹妹人生大事的缺德哥哥都已在他灵魂中复活。他表面沉着地让疲倦不堪的周雨进屋休息,心里却下定决心:明天早上他必须先去集团总部,到南明光跟前露个脸。而一等他抽身,就要直奔周雨家中,把俞晓绒抓去楚格峰顶,在火焰与巨龙的围困下坐牢五百年。
他满心满眼都在盘算这件事,以至于第二天早晨给自己打领带时都没觉得丧气。还没等周雨起床,他已经下楼去了停车场,找到那辆他以前出游时常用的黑色轿车。一辆各方面都相当平庸的中档车,曾经载着周雨和周妤去看市郊的花展。而自从周妤失踪,他就再也没开过这一辆了。不是受不了回忆,只是一直找不到用它的理由。现在他倒是喜欢它胜过那辆招摇的跑车,既不会在公司的停车场里吸引眼球,又能彰显他即将大义除妹的肃穆决心。
他没有为新的前台不认识他而烦恼,也没有因为在会客室中等待南明光而忐忑。占据他头脑的尽是晚些时候即将跟俞晓绒展开激烈缠斗的画面。他甚至已经开始推演俞晓绒将会用哪些话来攻击他,而他又要如何巧妙地予以回击,这其中的种种险恶拉扯绝不会逊于无远人大战许愿机。他还在构思得起劲,南明光已经推门而入。
“怎么不去你自己的办公室?”他漫不经心地对罗彬瀚问,“你母亲那边的事解决了?”
“差不多吧。”罗彬瀚回答道,“我今天要早点走,家里还有点事要处理……”
南明光看上去并没放在心上。他一向事务繁忙,很可能已经忘了昨天说要罗彬瀚和主管们好好聚一聚的事情。“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没什么安排。”罗彬瀚立刻说,“有急事?”
“不是工作上的事。我有几个老同学刚从国外回来,子女都和你差不多大。你要是有空就去招待招待。”
“噢。”罗彬瀚下意识地回答。可南明光依旧别有深意地瞧着他,罗彬瀚突然间回过了神。
“我去招待?”他满怀疑虑地确认道。
“年轻人聚在一起更谈得来些。”南明光答非所问地说,“出去好好玩一玩,跳个舞看场表演,比干坐在饭桌前有用。”
这下罗彬瀚觉得不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南明光,后者则自若地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办公室门禁卡,从桌子尽头直接滑到罗彬瀚面前。“不过是去见见面,互相认识一下。”
“有点仓促了吧?”罗彬瀚说。他伸手把门禁卡捞起来,尽量想显得不太在意。“我还没熟悉现在的……”
“工作是第二位的。”南明光说,“生活是第一位的。人生最重要的事不是赚钱。”
罗彬瀚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他抿着嘴唇不说话。南明光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小了。合不合适可以见过了再说。”
“行啊。”罗彬瀚说。他把卡放进兜里,看着南明光走出会客室,心想这才是他今天被叫来的理由。
“不,三面是镜子,有一面通往露台。”
“那么它应当是有光源的,即便在午夜的时候。我们可以解释为你的确看到了那扇光的门,闯进了练舞室里。或许你的本意是从露台去到屋子外头,可虚弱却使你误把镜子当成了窗户。你因为撞击镜面而昏迷,直到罗得带着你妹妹过来。”
罗彬瀚无言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那你怎么解释我进那房间的原因呢?”他有点沙哑地问,“我肚子上的洞去哪儿了?”
“一个缺乏乐趣但在实例中相当普遍的解释。”李理说,“失血引起幻觉。”
“就这样?前头我和罗得打进了房子里是真的,我在那镜子屋里醒来也是真的,偏偏在这过程里全是幻觉?”罗彬瀚急促地诘问,“我醒来时身上几乎没有伤口……腿伤,脑袋的撞伤,这些我知道来历的伤口都在。可是那挂钟…那挂钟底下的血该怎么解释?”
“罗得也受了伤。”
“那是在我们靠近那只钟之前。”
李理静静地看着他。“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呢,先生?”她问道,“在这件事里,是什么让你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罗彬瀚伸出自己的左手。
“我要知道这只手究竟对我有多大影响。”他说,“自从我回来以来,这只手的感觉一直就不对劲。那天夜里我抓住了罗得的影子,用的就是这只手。在那之后他的影子就没再打中过我,一直到那最后一下。所以,如果我真的挨了那一下,我就不得不问——我算是死过了吗?”
李理了然地松开交握的手指。“阴影之血。”
“我听说它有一个别名叫做‘死人血’。你了解它吗?”
“我知道的不会比公开传闻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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