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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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嗳了声，如今见侍卫班的人总有点尴尬，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不过既遇上了总要寒暄几句，便道：&1dquo;廖头儿来给主子爷回话？”

  廖大头说是，&1dquo;在这儿休整也就两三天，得准备开拔的事儿&he11ip;&he11ip;我想起来了，今晚大伙儿包了个包间儿喝酒，你来不来呀？上回为那事儿弄得彼此有芥蒂，何必呢。爷们儿酒桌上泯恩仇，有什么不高兴的，碰碰杯就过去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记恨一辈子吗！啊，来不来？”

  定宜自然不愿意去，又是一窝男人，到时候再有点闪失怎么办？横竖她也没打算和他们长久处下去，到了长白山，再好再坏都得分道扬镳，有什么jiaoqíng需要攀附的。

  她说：&1dquo;谢谢您啦，我不去了。昨儿身上不好，宫里谙达给我送了壶酒，我喝完醉一宿，今天可不能再喝了。”

  廖大头有些遗憾，叹息道：&1dquo;我原说打个圆场，大伙儿把先前的不愉快都忘了的&he11ip;&he11ip;得了，既然你不愿意，当我没说。”他远远朝那边树下看了眼，笑道，&1dquo;又给王爷遛鸟呢？”

  定宜应个是，&1dquo;今儿放晴了，主子让带出来晒太阳。”

  &1dquo;挺好、挺好&he11ip;&he11ip;”廖大头笑着摸摸鼻子，&1dquo;好好带着吧，那是王爷的命根子，少了一根毛王爷都要问罪的。”

  他一摇三晃走了，定宜回身看鸟笼，没什么异常，可廖大头说话模样yīn恻恻的，总觉得不怀好意。她想了想，水也不去打了，带着鸟儿回去得了。

  有时候女人的预感真挺准的，她老觉得有人和她过不去，不敢明目张胆对付人，可能会对鸟儿下手。毕竟她是鸟把式，鸟儿好坏都在她身上，七王爷又迷鸟儿，出了岔子管叫她小命不保。于是留了份心，大半天盯着笼子不撒手，盯着盯着，果然出事了。

  红子笼里有晒杠，百灵笼里是沙地上隆起个凤凰台，都是供鸟儿歌舞鸣唱的。本来两只鸟好好站着呢，不知怎么慢慢打起了晃，像人喝醉了，东倒西歪全栽到笼底去了。她吓得目瞪口呆，眼看鸟翅膀都张开了，看样子是给下了药了。

  怎么办呐，七爷出去找乐子了，回来知道鸟不成了，非活撕了她不可。她yù哭无泪，眼看鸟要蹬腿，赶紧找京里带出来的药，是治鸟瘟的，症候不对也管不上了，先试试再说吧！

  正拿水化药呢，门上沙桐进来了，剔着牙说：&1dquo;小树啊，刚才看你跑得比兔子还快，你小子身上都好了？”迈进来一看吓一跳，&1dquo;这鸟儿怎么了？怎么都躺下啦？”

  定宜哭着说：&1dquo;不知道，好好的，外头挂了一会儿就撂下了&he11ip;&he11ip;我的鸟儿，怎么办呐！”

  她急得没辙，养了这么些日子，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心里得难受死。

  张罗着灌药，沙桐也来帮忙，折腾好半天，眼巴巴看着，最后还是没救回来，两只鸟扑腾两下，悄无声息地死了。

  真算得上晴天霹雳，她托着两只死鸟嚎啕大哭，&1dquo;我的莺莺和凤儿&he11ip;&he11ip;怎么办，我怎么对主子jiao代啊&he11ip;&he11ip;”她是依附着鸟儿而活的，鸟没了，她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她哭起来特别能感染人，沙桐在旁边看得鼻子酸，上去劝慰道：&1dquo;别哭了，鸟各有命，死了就死了吧。你也七灾八难的，眼下要紧是想辙，七爷跟前怎么jiao代。”

  她含着眼泪摇头，&1dquo;没辙了，是我没尽心，这一回一回的，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1dquo;这也不能全怪你，你先别嚎啊，小点儿声。我瞧趁七爷没在，赶紧出去寻摸两只回来。不就是红子和凤头百灵吗，鸟市上有的是。”

  她还在悲痛中无法自拔，抽泣着把手合起来，呜咽道：&1dquo;那也不是原来的了，是我对不住它们，没把它们照料好。”

  沙桐咳了声，&1dquo;缺心眼儿么，你这鸟明摆着是给人下药了，这么点儿小东西，两颗瓜子儿就能弄死，你还不明白呐？人家要看你栽跟头，你还杵着？等你主子回来就晚啦。”沙桐说着提袍出去，&1dquo;我回十二爷一声，这时辰出去得有爷口谕，我告了假，带你上鸟市去，别哭了啊，等着。”说完撒丫子跑了。

  ☆、第33章

  事儿到了十二爷跟前就小不了了，没多会儿他来了，进门看人，沐小树哭得两个眼睛都肿了，捧着死鸟不撒手。他凝眉道：&1dquo;沙桐说要出去买鸟，你的意思呢？gan看着也不成，拿个主意出来。”

  &1dquo;我这会儿脑子都乱了，有什么主意啊。”找个搁高碎1罐子把鸟装进去，哭哭啼啼说，&1dquo;甭管怎么样，先让它们入土为安吧。”

  弘策把罐子接了过来，&1dquo;暂时埋不得，死因不明，埋了就当真死无对证了。你让它们吃了什么？给过什么食，喂过什么水？”

  定宜呆站着说：&1dquo;早晨七爷喂了jī丁糟huang豆，中晌我给了软食，可都没愿意吃。后来我往水罐里加水，它们也没动，到傍晚就不成了，倒下来就死了。”

  谁和他有仇，憋着劲儿害他，这点连问都用不着问。必定是上回在燕子河驿站结下的梁子，一大帮子侍卫，心胸狭隘不择手段，还有王法没有？他把罐子搁在桌上，只道：&1dquo;这事要深究，七爷跟前不要隐瞒，等他回来了如实说。这鸟儿死得不明不白，遮掩过去便宜了那些人。行宫内苑下毒，其心可诛。不能就这么算了，鸟儿留着，回头是要验尸还是下葬，由七爷说了算。”

  他把这个当案子办，定宜自然是没有疑议的，他们明着对付人不打紧，可怜两只鸟儿，又不会说话，死得忒冤枉了。

  她坐下淌眼抹泪，&1dquo;我没想到会这样，好好的鸟儿，糟蹋了。”想起七爷那张脸，她心里突突跳起来，&1dquo;我就怕我主子跟前jiao代不过去，当初您问过我，万一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我那时候死心眼儿，总觉得不会出这种纰漏，谁知道还没到宁古塔呢，两条小命就jiao代了。是我疏漏了，我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它们，现在后悔也晚了。”

  弘策道：&1dquo;自责没用，没人养鸟揣在怀里不撒手的，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有人存心要害你，躲是躲不掉的。你自己想想，今天有过什么事儿，见过什么人，多早晚离开鸟笼子的。”

  她心里当然有数，&1dquo;从文德殿出来进了园子，把笼子挂在枝桠上让它们晒太阳，我就去金井那儿打水，走了一半儿遇上了廖大头，他和我闲聊了几句&he11ip;&he11ip;我知道多少和他们有点关系，可是没证据，也不好随便指证人家。”

  弘策哼了声，&1dquo;好刁奴，胆子越来越大，这回不整治他们，下回只怕要给人下毒了。”再瞧一眼，桌旁的人盯着茶叶罐里的鸟儿，满脸哀容。他思量下道，&1dquo;沙桐说的也在理，鸟儿是要买的，不为冒充，为宽七爷的心。我前头问了魏开泰，盛京有个鸟市，夜里照样开门迎客。你会给鸟相面，过去挑两个好的，七爷跟前也jiao代得过去。”

  玩鸟的都知道鸟值钱，一只上品至少几百两银子，当真是畜生比人还jīng贵。她摸摸兜里钱，省吃俭用攒下的十两，为的是和哥哥团聚后有个落脚的地方。如今全拿出来也不够。她红着脸把荷包托起来，支吾道：&1dquo;我就这么点儿体己，都是平常零碎省下的，要赔七爷鸟，恐怕只能买个寻常的。”

  他仰唇一笑，把她的手推了回去，&1dquo;留着买零嘴儿吧，这么点钱经什么用。”

  十二爷转身走了，夕阳里袍角翩翩恍若神明。以前是欠人qíng，这回是欠人钱，债越积越多，往后可能得拿命还了。她垂头丧气琢磨，不敢耽搁，赶紧追了上去。

  本来出行宫是件高兴的事儿，定宜xing子活泛，到了个地方喜欢到处逛逛，长长见识。可这回受了巨大的打击，兴致全无了，一则为两只鸟伤心，二则担心七王爷跟前不好jiao差，控着马缰跟在十二爷身后，耷拉个脑袋，脸拉得八丈长。

  弘策回头看一眼，他落落寡欢的样子怪沉重的，便道：&1dquo;一切有我，你别担心。七爷这人对玩意儿不长qíng，上回赔他只陕西狗，他转眼就把那只滑条抛到后脑勺去了，这次的鸟只要买的好，不愁他不喜欢。”

  她皱着眉头，天边微光照过来，浓密的睫毛在颊上投下两排yīn影。听了他的话还是不甚轻松，唔了声说：&1dquo;借您吉言吧，我就是老觉得自己闯祸，一趟又一趟的，自己都烦了。沙桐上您那儿回话，您知道了是什么想头？是不是长叹一声，心里嘀咕怎么又是他？您看，您这么觉得，七爷当然也会搓火。”

  弘策认真忖了忖，沙桐进门来，他当时是怎么想的？真没有麻烦又上门的感觉，反倒是松口气，因为下过决心要疏远，出了这事儿，就有了不容推辞的借口。以前总以为自己是个立场特别坚定的人，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其实并不是这样。不带任何感qíng只是对于无关痛痒的人，一旦jiao集多了，私人的感qíng混杂进去，态度便再也笃定不起来了。

  他说没有，&1dquo;我从没这么想过，刚开始或者会，后来就不见得了。有点像自己的事，大概是习惯了，风平1ang静才奇怪。”

  温暖的笑容映在他唇角，定宜看得有点痴，醒过神来忙调开视线，讷讷道：&1dquo;您这么说，我越觉得自己没脸没皮了。出了事儿全找您兜着，我一回都没报答过您，自个儿想想臊得慌。”

  &1dquo;我闲着也是闲着，没你今晚上也不会出行宫来。事已至此，难过没用，高兴着点儿。祸跑不了，先让他松快会儿，回头慢慢收拾。”他说着，马鞭往前指了指，&1dquo;东顺城内街有座龙王庙，边上开了一溜铺面，像北京的琉璃厂。我小时候跟着来盛京祭祖，曾经上那地方淘换过蛐蛐罐儿，地方不及琉璃厂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鸟市大概是开的，没来过，不知道怎么样，据说不小，种类也多。”

  定宜踩着马镫朝前看，夕阳里楼宇鳞次栉比。盛京和北京相距不算近，但因锡伯族曾经在这里昌盛过，便遗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比如铺面和幌子，一块块镶拼的排板和蓝底白字，走在huang土街上几乎分辨不清身在何处。

  龙王庙是古时候祈雨的场地，门前还留有很阔大的天街，从天街穿过去，再往前就是买卖街。临入夜，街边上铺子掌起了灯，几个酒馆小伙计拿杆儿往檐下捅灯笼，竹枝头上卡着铁钩子，一个个挂起来相当顺溜。

  他们的马蹄哒哒跑过，灯笼也随之都亮起来了。到了鸟市牌楼下马，弘策把缰绳一丢，后面太监接个正着，悄声把马牵到一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