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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八九年前诸葛掌门来访崆峒,突然跟三爷讨教起武功,两人对了三掌,都没事,不知道是谁放水多些。”高遇道,“别小看三掌,要是我,不等三爷打实,掌风就把我骨头给震酥了。”
“其他人就不会想切磋切磋,分个高下?”李景风问,“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无争胜之心,学武做什么?”
“以前人读书为什么?求功名啊!这世道学武也是同个理。”高遇道,“我这就跟私塾一样,年收五两,三年包侠名状,保镖护院,去九大家谋份差职都方便。”
李景风越听越听不下去,找个理由告辞,又说自己明天就要离开陇川镇。高遇还想挽留,李景风只推说有事,高遇问他要去哪,李景风说要去边关看看,高遇又拿出地图,对着地图指着道路,又嘱咐他小心,这才放李景风离开。
隔日,李景风备好干粮,添购了些行李,驾马离了陇川镇,继续向北而行。走了约摸七八里路,听到背后有马蹄声,回过头去,一名壮汉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额头上一颗疣子格外显眼。
李景风初时不以为意,又走了一里。他骑术是向沈未辰学来,学的时间短,又少经验,走得不快,那人也不跟上来,只是跟他保持着约摸十丈的距离。他又回过头去,那疣子身后又多了绿衣、蓝衣两名跟班。
李景风知道自己被匪徒盯上,心中一惊,他从未与人动武,此刻内心忐忑不安,伸手握了腰间的剑,掌心满是汗水。他在衣上把手擦干,他的坐骑是沈玉倾挑选,青城少主的眼光,挑的自是好马无疑,若放开来让它跑,那三人未必追得上。
他心念一定,猛地一踢马肚,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那马立即放开四蹄,向前奔去。
后面三人见他急奔,立时策马追了上来。
此时李景风再不怀疑,这三人必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又在马臀上抽了两下,那马奔得更快。李景风骑术不佳,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两旁景物快后退,宛如腾云驾雾一般。他怕颠下马来,双手抱住马颈,只是不住用腿踢马肚,鞭策它跑快点。
果然那三人坐骑不如他的,双方渐渐拉开距离,只是才跑不到半盏茶时间,李景风身体左摇又晃,已经控不住马身,几乎要摔下来。
摔马危险更大,李景风不得不放慢度,待稳住身子,那三人已经追了上来,李景风大吃一惊,又策马急奔。
然而这样忽快忽慢,那马儿也有些吃不消,那疣子呼喝一声,加快马步追了上来。李景风拔出剑来,喝问道:“你要干嘛?!”方才他抱着马颈颠簸,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此刻双臂还有些酸软,这拔剑纯属恫吓,毫无底气。
那疣子并不回话,抽刀砍向李景风后背,李景风趴低身子,恰恰闪过。此刻他知对方存心杀他,也不容他考虑,一剑刺向对方腰间。
那疣子大吃一惊,马上腾挪不易,他勉强侧身,肚子上被划破一道口子,险些摔下马去。此时,另外两匹马也已追上,绿衣那人知道李景风马快,伸手去抓他缰绳,李景风挥剑乱砍,他只得缩手,另一名蓝衣人抽剑向李景风刺来,李景风连忙格挡,没挡住去势,左手臂上被划出一道口子。
顾不上疼痛,李景风又挥剑反击,此时蓝衣人早有防备,他这般胡里乱刺哪能得手?堪堪格挡了几下,绿衣人趁机夺过缰绳,将马勒停。
这是匹好马,可值钱了,他们不想伤着,不然照着马砍上几刀,哪马吃痛狂奔,李景风势必被颠下马来,他们再慢慢收拾李景风即可。
李景风却无此顾虑,他看准对方刺来的一剑,侧头避开,猛地一剑刺向蓝衣人马肚。这一剑奋尽全力,剑锋直插入马肚半尺,那马剧痛之下人立起来,竟将蓝衣人掀翻在地。也合该那人倒霉,那马摔倒下来,恰好压在他身上,只听一声惨叫,也不知被压断几根骨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景风连忙翻身下马,只是此时心慌胆战,手脚无力,与其说是下马,不如说是翻倒。那疣子与绿衣人也跟着下马,一者挥剑,一者舞刀,杀向李景风。李景风不会武功,只得拿初衷乱挥乱砍,那两人竟一时近不得身,每每攒到空门刺向李景风,都被李景风惊险避开。
那绿衣人怒道:“不是说不会武功,怎么这都收拾不了他?”疣子却道:“稳着点,他撑不了多久!”
果然,不一会,李景风手脚酸软,挥剑的度慢了下来。疣子向左虚砍一刀,等李景风向右避开,一拳打在他脸上,打得李景风头晕眼花,鼻血长流,脚步踉跄。绿衣人趁机从后一腿踢中他臀部,李景风摔倒在地,刚翻过身来,疣子一刀劈下,正砍中他大腿外侧。
李景风大叫一声,挥剑逼退疣子,要站起身来,大腿却痛得站不直。他猜测对方是拦路抢劫的路匪,而且这等凶恶行径,只怕与饶刀马贼脱不了干系,心想着无论如何,起码也得拖一名匪徒跟他同死,大吼一声,奋起余力横砍竖劈,全是不要命的乱挥乱砍。
那两人见他势头猛恶,连忙退了开来。他们知道李景风受伤之下撑不了多久就要力竭,到时在来收拾他,当真不费吹灰之力。
不料李景风早已打定必死决心,颠走几步,靠近方才摔倒的蓝衣人,拾起他刀子,猛地向他肚子戳去。那蓝衣人被马压倒,全身骨折不知几处,动弹不得,惨叫一声,李景风起恶来,刀子在肚子里转了一圈,蓝衣人哀嚎几声,断气了。
疣子与绿衣人同喊道:“小刘!”语气甚是惊骇。
这是李景风第一次杀人,他此刻却无恐惧之感,只觉痛快,又想起手上的初衷。他之所以不用初衷杀人,是不想玷污沈未辰送他的这口剑,但自己身死之后只怕这口剑便要落入这两人手中作恶……既然如此,倒不如把这剑折断好了。
他正想到这,却不知要如何把这口剑折断,何况……这是沈未辰的佩剑。
但他还来不及犹豫,疣子与绿衣人都已抢上。他杀了一人,松了一口气,再无力反抗,疣子当胸一刀砍来,他向后纵跃闪避。他虽看得准,却忘了腿上有伤,只觉大腿一阵剧痛,身子落了下来,随即胸口又中了一刀,摔倒在地。绿衣人箭步跨上,双手握剑,对着他胸口一剑刺落。
李景风伸出右臂抵挡,那剑穿过他手臂,被尺骨一格,歪了开去。
并不是本能的抵挡,而是他觑得准确,让剑恰恰穿过尺骨。他本来想趁着这空档左手挥刀杀死绿衣人,然而剧痛让他脑中一片混乱,手臂不禁软垂下来,那一剑穿过臂骨,又刺入他胸口,眼看就要穿胸而过。
绿衣人见同伴惨死,急怒攻心,脚步虚浮,被这忽左忽右的力道一带,身子不由得向右边摔倒。李景风举起刀子,不偏不倚插入那人胸口,前进后出,看起来就像是绿衣人自己去撞刀口似的。绿衣人惨叫一声,翻倒一旁,不停抽搐,竟比他还死得快些。
那疣子大惊失色,真没料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竟然杀了他两个同伴,实不知到底生何事。他见李景风仰躺在地,同伴那把剑穿过他上臂,钉在他胸口,只要上前一拍,登时就能把他拍死,却又担心这家伙会施什么诡计,不敢靠近。
其实李景风痛得几欲昏去,早已再无一丝气力,疣子无须动手,只要在旁边站上一会,李景风便会身亡。而他也真打算这么做。
李景风眼睛已经迷糊,恍惚间彷佛又听到马蹄声,然后是兵器碰撞声与惨叫声,最后是一个声音问:“谁身上带了金疮药?”
李景风低声道:“马……马上……有……”
他虽豁尽全力,说出来的话却是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好像要说话。”他听到声音,好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红色……药瓶……三……颗……”
“操,见鬼了!他还能说话?”那粗犷的声音道,“快找找,红色药瓶……”
李景风是痛醒的,痛到他想死去。
但他没死,他醒了过来,现自己手上、胸口、大腿全缠着绷带。
这是一间简陋破败的木屋,周围弥满一股浓重的酸臭味,又夹杂着大小便的味道,李景风一醒过来就被这味道呛得想吐。
他呻吟着想起身,就听到喀啦啦的铁链声,一声尖锐怪叫响起,原来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他忍痛循声转头,只见一名蓬杂须、满脸污垢的老人穿着一件缝缝补补、脏污不堪的破棉袄,正对着他怪叫,口中呼呼呵呵的不知说些什么。
奇的是,那名老人手脚都上了镣铐,腰间系着一条铁链,不知另一端连到哪里。
紧接着他现自己的手脚也被上了镣铐,腰间还有硬物,他伸手去摸,那是一条铁链,紧实地绑着他的腰腹。
他勉力抬起头,小屋窗外,一面画着鬼头刀的红色旗帜正随风飘扬。
他胸口一痛,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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