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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邙的身体紧紧绷起,孟沉霜没去看他表情,可对方屏住的呼吸与抓紧床单的五指足以让他双手僵硬,不知道该怎么把一切进行下去。
光是腹前伤口的缝合就差点让孟沉霜手臂抽搐,而玉猩刀贯穿腰腹,孟沉霜不得不让谢邙转过去,继续缝合他背后的伤口。
谢邙后背的汗珠滑落下来,混进了血里。
“谢南澶,你不能总这么做,”避开了谢邙的目光,孟沉霜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低哑,“这不是一场游戏,你会死。”
谢邙埋在软枕中,看不清表情:“可我如何判断,死亡不是你为我选定的结局?”
孟沉霜送针的手顿在了半空。
一种茫然不知何处的恐惧忽然侵占了他,巨大的荒谬让人浑身冷。
谢邙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他对谢邙刀剑相向,谢邙应该做的是举起自己的剑来反抗,而不是顺从地迎接某种结局的降临。
什么样的一双情人,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孟沉霜:“那你把我杀了,埋了,便不会有这样的困惑了。”
谢邙的肩抖动了一下,沉默许久,忽然想转身坐起来,但孟沉霜还没缝完针,不得不打破二人间的某种谨慎的僵持,把人压在床上先把伤口缝好,再把他扳过来面向自己。
谢邙的脸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想坐起来,但孟沉霜用除尘术清理干净床榻上的血,给他上了药、包扎了伤口,让他好好躺着。
短暂的往来让危险诡谲的话题中断片刻,血迹消隐,忽然之间,目之所及处只有温枕软席,藤萝花香在伏雪庐中飘荡。
日光昏暗,碎影如星。
两人倚在床榻上,气息静谧。
仿佛只是澹水九章里一个极其普通、极其宁静的午后,孟沉霜正用沾了水的丝帕为谢邙擦去脸上和身上的汗水。
唯有那满头如霜华般的白,昭示着逝水难挽,沉舟侧畔、千帆已过。
谢邙握住了孟沉霜给他拭汗的手,刚刚开口想要说话,嘴里就被塞进一颗丹药。
孟沉霜:“吃了。”
谢邙默默咽下,抓紧了孟沉霜的温热的手掌,放在心口。
孟沉霜看了他一眼,示意有话快说,他倒想听听谢邙是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非得先做出这样一番准备。
“乙珩三十三年,我在你之后,去过一趟灵机门。”
孟沉霜眼帘微动,手指忽而收了一下:“在我之后?你怎么知道我去过灵机门?”
“孟朝莱告诉我的。”谢邙几乎把孟沉霜的五指攥成一捆,声音淡淡地把通风报信的孟朝莱给卖了,“我去到灵机门时,掌门白棠子重伤闭关,他愿意见我一面,毕竟,他就是为了我而受的伤。
“白棠子告诉我,你
想要在凡间锦上京寻一个会在百年后降生的男儿,与我四柱八字相契,命格相补,最好容貌身量也相当。有你为他护法,白棠子扛过天雷责问,找到了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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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你不怕我是在找替身吗?”
谢邙枕在锦缎上,轩轩肃肃如松如风的俊容笼于午后温暖昏昏的光中,不似生死之间,倒像春日里微波漫烂的倒影林湖。
“那你就该去深山老林里找个孤苦伶仃、无父无母的小孤儿,再按照想要的样子给他捏骨易容,何苦要算命格八字。”
孟沉霜唇线逐渐紧收,目光冷得像数九寒冬:“既然你都知道我当年想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应约上诛仙台,为什么不对我出剑?”
“你只是想杀了我而已。”
只是,而已?
“你就这么想去死?”他的手指控制不住地一收,在谢邙光裸的胸膛上留下三条血痕,贯穿长好的鹿鸣剑伤。
谢邙摇了摇头:“我只是知道,你这么做,代表着你一定会在下一世来寻我,我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会杀死他,然后赐他以新生。
孟沉霜只觉谢邙冷静顺和得过了头,反倒让他怒火冷颤一齐上涌,忍不住质问:“那么乙珩三十三年诛仙台上,我没有顺着你的心,反倒自戕,是不是还叫你失望了?”
一旦提到孟沉霜的死,所有的春风朗月都在一瞬凝成秋雨寒冰,谢邙的唇角收敛下去。
杀夫斩情证道,毕竟要讲个夫、讲个情。
孟沉霜若是用他的命换飞升,又或者是在诛仙台上下不去手,收了剑,都是对这两点最不可反驳的承认。
无论哪一个,谢邙都愿意承受。
但他没想到,孟沉霜两个都没有选。
可他没有办法把这些幽微而阴暗的心思说给孟沉霜听,只道:
“我不想失去你。”
孟沉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谢邙拉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指带到腹上丹田之处,白纱已经绕了一圈将伤口掩盖住,谢邙按着孟沉霜的手,往下压了压:“这旧伤是我以鹿鸣剑为之。”
方才一切隐藏在沉默中的过往,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是,我害怕飞升雷劫。”谢邙忽然坐起身,腰腹力时鲜血瞬间浸透白纱,但他半点不在意,不断逼近孟沉霜,直到后者闪躲不开,向后一仰摔倒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