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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嬷嬷狠狠喘了好半晌,又喝了两杯茶,才慢慢缓了过来,恨道,“小姐当初待她们可不薄,特别是绿蕊,比之亲姐妹还要亲三分,但凡好衣衫好吃食,从未落下她的,如今,如今…她该死,她若是心心念念少将军,哪怕开口求上一句,小姐那般好心肠,必定也不会拦她,何苦要帮着那恶妇遮掩,害得小姐蒙冤…”
小翠怯懦不知如何接话,半晌才道,“将军夫人是婆婆,绿蕊姐姐兴许怕小姐不肯放她…”
“婆婆?那就个要命的煞星,柔兰小姐也不是个好想与的,她怕是连少将军的床榻都挨不到,就被毒死扔出去了,与虎谋皮,真是好大的胆子!”老嬷嬷恼得拳头砸在桌子上,砰砰作响,恨不得绿蕊就在眼前,打得她清醒过来才好。
木三坐在一旁,说道,“明日中午将军就要进城,嬷嬷好好将养身体,还有正事要做,至于那两个女婢,卖身契在手,怎么惩治,嬷嬷有的是功夫。”
老嬷嬷把这话听了过去,脸色就好了许多,点头道,“木公子说的是,不能误了正事。”
三人商议几句,就各自回房睡下,第二日一早吃了饭,就换了衣衫,拿了必备之物,去了离得将军府最近的一家茶楼。
二楼包厢里,坐的自然是家境殷实,又提前来定了位置的客人,一楼大堂里就多是普通百姓了,人人都是满脸喜色,有那能说会道的,已经唾沫横飞的讲起了,不知哪里听来的镇北军英勇杀敌之事,惹得众人不时叫好,哄笑。
木三带着桂嬷嬷和翠儿混在器重,倒也不显眼,唤了小二点了些吃食,就静静等待起来。
午时刚过,就有骑马的兵卒不时奔跑而过,高声呼喊着,“大军离城还有二十里!”
“大军离城还有十里!”
“将军进城了!”听得这最后一句,茶馆里的人齐齐涌到了门口窗边,抻长了脖子,等待着那必将名扬武国的将军父子进城。
将军府里,从二门到大门外十丈远,都铺了红彤彤的油毡,两队护卫整整齐齐站在一旁,门里丫鬟小厮各个着了新衣新帽,垂立在道路两侧。打扮得越加华贵的将军夫人,娇美可人的柔兰小姐,还有众多远路而来的亲朋们也都站在门前等候。
很快那长街尽头就传来一片哗然,有人欢呼,有人叫好,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马蹄之声,踏在青石面上,如三月春雷,由远及近,慢慢行来。
当先一百兵卒,身穿铁甲,手拿长枪,抬头挺胸步行而来,他们身后,紧接着就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身着银甲的少年将军,身形魁梧,面容沉肃而俊朗,正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那银甲,马鞍侧长枪,腰侧长刀,随着晃动,时而闪过道道幽光,互相辉映,掠过众人心头时,阵阵沁凉,好似,那幽光里深刻了战场上的铁血与惨厉…
人群沉默了一瞬,继而叫好声更高,甚至已经是嘶声高喊,“少将军威武,少将军威武!”茶馆二楼包厢里,原本在偷偷观瞧的女子们,不知何时也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倾慕,打开了窗户,有的唧唧咋咋兴奋的交谈,有的双手捂了红透的脸庞,有的胆子大些,就装作不小心扔了手里的帕子下来,可惜,那帕子太过轻薄,哪里能够飘到街心,落到下面人群里,被男子们争抢起来,又是好一番混乱。
有那年长之人,就叹气后悔道,“少将军真是天下难得的好男儿,我家春花若是不早早出嫁多好,兴许…”
他旁边的熟人,立时打断他的话,嗤笑道,“张大哥真是说笑了,你家春花那模样,进将军府做个丫鬟,人家都未必会要,更别提还想嫁给少将军了,少将军怕是一见面就被吓跑了。”
张三不服气,怒道,“我家春花不就是身形壮了些,嫁了少将军,好生养不说,若是上了战场,挥起杀猪刀,起码还能助少将军一臂之力,哪像你家红鸾,风一吹就能倒,不等洞房,恨不得就要一命呜呼…”
“你说谁一命呜呼?”那人听得张三贬损自家女儿,自然不愿,一时气恼就动起手来,众人急于看热闹,哪里有空理会他们,三挤两挤就把他们挤到后面去了,两人掐在一处半晌,正有些无趣,刚要松开,冷不防被人一边一个扯了领子,甩到了一旁。
两人愣了愣,都是跳起来要破口大骂,但是一瞧得那人脸上嬉笑,眼里冰冷,都立时缩了脖子躲在一旁,直到那人护了个老婆子和一个小丫头挤过去,才齐齐松了口气,也忘了刚才的罅隙,靠在一处,小声问道,“这是什么人,怎么比镇北军看着还让人害怕?”
不等他们猜出结果,那人群前面,却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将军,少将军,你们终于回来了,小姐啊,嬷嬷终于等到给你伸冤的日子了…”
原本热闹的将军府门前,好是瞬时被冰冻起来一般,落针可闻,人人都翘脚看向那红毡上跪着的一老一小,还有她们一旁站着的年轻男子,心里拼命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是什么人?
将军夫人本来笑得都要开了花的脸,瞬时变得苍白,她身侧的柔兰也是身形一晃,伺候在她们身后的老嬷嬷更是觉得脖子凉,整个白露城的客栈都翻遍,也没有翻到的人,居然这时候出现在了门前,她的老命怕是不保啊…
武烈一路耐着性子坐在马上缓步而行,其实心里急得好似油煎一般,恨不能立刻一步迈回府里去,也许就能见得他心爱的女子坐在那花架下绣着荷包,最不济也能听得护卫们说,找寻到了负气出走的她,亦或者她已经回了安南侯府…
眼见府门就在前边不远之处,他正欢喜,突然见得两人冲到他的马前跪倒,惊诧之下就狠狠勒转缰绳,那马匹吃痛,乌溜溜长嘶一声,堪堪停下了蹄子,没有踩上那两人,他自是大怒,还未等喝叱出口,那老妇人已经哭喊起来,听得声音再是熟悉不过,他立时跳下马去,唤道,“桂嬷嬷?您老怎么在这里?”
桂嬷嬷眼见少将军比之先前离家时,又是英武三分,更觉伤心,她的小姐流落在外,虽说如今衣食无忧,那赵姑爷也还算是个好的,但怎么也比不过这般英气俊朗,又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年将军,更何况,小姐曾吃过的那些辛苦,两次差点儿殒命…
老太太越想越伤心,终是放声大哭起来,“少将军,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小姐冤枉啊,我们小姐就要没命了,求将军和少将军做主啊…”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听了这话,立时眼睛都要瞪得凸了出来,耳朵拼命支棱着,生怕少听了一字半句,这可是个大消息啊,立功归来的年少将军,别人拦住喊冤,似乎还涉及到一位年轻小姐的性命,这实在是一举囊括了八卦的所有要素,男人、女人、性命、冤情!
有那心思活络好使的,想起以前关于将军府里的闲言,就小声嘀咕道,“镇北将军不是收养了安南侯府的小姐,难道,这老嬷嬷口中的小姐,就是安南侯小姐?”
旁人听得这人说话,也被唤起了脑海深处的旧事,随声附和道,“可不是,听说少将军同那位小姐感情极好,好似还有过婚约啊。”
众人议论声音,越来越大,武烈也是心急难耐,上前扶了老嬷嬷起来,就问道,“嬷嬷,月儿出了什么事,她在哪里?”
不等老嬷嬷答话,他们身后的一辆马车却打开了门,一个脸色苍白,身形魁梧的中年人被两个兵卒架着手臂扶了下来,他虽是未穿铠甲,又满面病色,但是,那双冷厉的眸子只在周围扫了一圈儿,众人就立时噤了声。
镇北大将军,沙场纵横多年,积累下的威严,怎是这些普通百姓能抵得住的,人人触到那目光,都不自觉的闭了嘴,低下了头。
将军府的护卫们适时的半跪行礼,高呼,“将军威武,少将军威武!”
声浪直冲云霄,更是压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镇北将军摆摆手,看向桂嬷嬷三人,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子,半晌说道,“桂嬷嬷,有事进府说吧。”
桂嬷嬷擦了眼泪,行了一礼,说道,“是,将军。”
将军夫人这时已经抢上前来行礼,狠狠瞪了老嬷嬷一眼,勉强笑道,“恭喜将军得胜而回,厅里已经备了酒宴,将军辛苦了。”
她说完这话,又要去拉儿子的手,完全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可惜,镇北将军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唤了那兵卒扶了他,一边同门侧的亲朋点头示意,一边慢步进了大门,武烈原本就对霜月的失踪生疑,今日刚到门口又遇老嬷嬷喊冤,心里越加不是滋味,但是到底也舍不得亲娘在一众百姓跟前丢了颜面,只得双膝跪地磕头,说道,“母亲,孩儿回来了。”
将军夫人脸色尴尬,见得儿子这般,就和缓了许多,上前揽了他的肩膀,抹开了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可是日夜惦记你们父子。”
柔兰也上前行礼,然后拿了帕子一边给姑母擦眼泪,一边柔声说道,“表哥,姑母惦记你在外的安危,前几日礼佛之时受了风寒,刚刚好转。”
她这般说着,也哽咽了起来,桂嬷嬷扶了翠儿的胳膊正从她们身旁走过,听得这话,就冷笑道,“那佛祖可是有眼,受了恶人的香火,就降了病痛小惩,放心,善恶有报,谁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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