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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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明灯火，被卷入的夜风吹得猛烈摇晃，憧憧晃动的人影里，皇帝怒视着自己的儿子，不退反进，朝着他，跌跌撞撞，一步步地逼了过去。

  &1dquo;孽障！朕不信，你真敢杀朕！”

  他走到了儿子的面前，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了地上。

  少年冷眼看着他，便仿佛看着一具没有生命的被摆到了祭祀供桌上的牺牲之品，直到皇帝倒在了自己的脚前，方笑了。

  他抬手，修长的指轻轻抚过冰冷剑锋。

  &1dquo;父皇，你可还认得这把剑？这是当日你攻下蒲城，见到我后，你从身上解下送给我的。这上头染过无数人的血，你让我做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少年慢慢地蹲了下去，蹲到倒在地上的父亲的面前，和他四目相对。

  皇帝怒目而视。

  少年脸上的笑意消失，抬臂，朝着皇帝挥剑而去。

  在慕妈妈的惊叫声中，皇帝感到一道冰冷的剑锋，掠过了自己的面额。

  并无血光。

  &1dquo;叮”的一声轻响。

  他头顶的冠断成两截。

  束在冠里的他的头，齐根断裂，散落在了地上。

  皇帝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儿子，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1dquo;父皇，我听说你和我一般大时，为报父仇，出手杀人。儿子没用，但为母复仇之心，并不逊父皇你半分。倘若以我自己心性，我原本现在便已杀了你。”

  &1dquo;可是我不能取你的性命。你若死了，天下就会再起动乱，我怕我见了母亲，她会责备。”

  &1dquo;你听着，我此刻断你的，便如同杀你。子弑父，天理不容，从今往后，我便没有父亲，你也没我这个儿子！”

  他用剑尖挑起地上那束漆黑的断，再不看皇帝一眼，转身走到元后的长生位前，放在供桌之上，自己下拜叩头之后，站了起来，向着长生牌位，一字一字地问：&1dquo;阿母，儿子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大殿里没有回音。只有跪在一旁的慕妈妈出的压抑的哽咽之声。

  长明灯火，剧烈摇曳。

  少年慢慢环顾一圈，凄凉道：&1dquo;阿母，这些年来，儿子总感觉，你就在我的近旁。我记得小时，他总不在家。有时儿子半夜醒来，看到阿母你还醒着，那么孤单。其实当日，你本不该让袁将军带我走的。儿子不想你一个人孤单单地离去。儿子这就来陪你了。往后，再也不和阿母你分开了！”

  他闭目，猛地仰头，挥剑朝着自己的脖颈，横了过去。

  &1dquo;熙儿！”

  皇帝大吼了一声，目眦欲裂，亦不知何来的气力，竟从地上挣扎而起，与慕妈妈一道，朝着前头那个白衣少年扑了过去。

  但是迟了。

  剑锋刎过，血溅灵台，一下将长明灯浇灭了。

  大殿瞬间陷入了黑暗，只剩下皇帝出的撕心裂肺般的吼叫之声。

  片刻之后，终于被惊动的宫人提着灯笼涌入殿门，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皇帝披头散，怀里抱着皇长子殿下，倒在了元后的长生牌位之前，口中喃喃地道：&1dquo;熙儿&he11ip;&he11ip;不是为父不想来&he11ip;&he11ip;是不敢来&he11ip;&he11ip;”

  宝剑横地，两人身上，斑斑点点，皆为鲜血。

  &he11ip;&he11ip;

  那种仿佛万箭穿心般的痛，再一次地朝她袭来。

  慕扶兰的身子，慢慢地滑了下来。

  她紧闭双目，将自己紧紧地蜷缩起来，整个人趴在榻上，一动不动。

  慕妈妈等在外头，忐忑不安之时，突然看见门打开了，谢长庚走出来，急忙迎了上来，正要开口，却见他脸色阴沉，迈开大步便朝外走去，也不知刚才生了何事，一时也顾不上他，忙转身入内，先去看翁主如何。

  谢长庚径直出王府，回到驿舍，便下令连夜动身。

  他的随从十分惊讶。

  他平日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脸色却相当难看。众人暗自心惊，也不知夜宴到底出了何事，竟惹他至此地步。但又怎敢多问，忙收拾行装，很快完毕，一行人便离开驿舍，往城门而去。

  快到城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阵追赶的马蹄之声。

  长沙国的丞相6琳骑马追了上来，大声喊道：&1dquo;谢节度使！留步！”

  谢长庚缓缓停马。

  6琳追到近前，翻身下马，朝他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没戴官帽，脚上靴子，左右也穿反了。

  &1dquo;谢节度使，这是怎的了？何事竟要连夜离开？”

  谢长庚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笑道：&1dquo;谢某方才离开之前，已留书在驿丞那里，本是叫他明早代我转呈上去的。谢某此行目的，一是拜祭先王，二是接回夫人。先王已经拜过了，夫人那里，因她到我夔州之后，水土不服，身子不妥。这趟既回来了，索性让她留下再休养些时日。因谢某另外还有要事在身，故连夜动身。多谢长沙王和丞相的款待，谢某感激不尽。丞相请留步，谢某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6琳方才回府，刚躺下去没一会儿，就得报谢长庚一行人要连夜离开，不知何故，慌忙追了上来。

  原本担心哪里又得罪了他，才怒而夜走。此刻追了上来，见他言笑晏晏，便松了口气。出言挽留了一番，也就作罢，说长沙王夜宴醉酒，由自己代劳，送他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