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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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物是人非（第1页）

马车一路颠簸着前进。李芹芹昏昏沉沉地坐在车内，感觉已经过了很久。

“怎么还没入城？”她询问。

“快到了，主子再耐心等等。”车帘外的福顺应道，“六月的天，着实有些热，奴才去给你打点水吧。”说罢，他勒住马车的缰绳，下车去附近的河边打水。

李芹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独自怔怔出神。窗外，漫山遍野的浓绿，映衬着姹紫嫣红的繁花，使人心旷神怡。柔风轻轻吹来，夹带着阵阵花香，也撩拨着李芹芹鬓边的秀。

忽然，一个人影飞身而来，骤然停在她眼前。李芹芹吓得慌了神，扯着嗓子喊：“福顺，快回来！救命啊！”

那人木然而立，嘴里蹦出三个字：“绒绒兔。”

李芹芹一下子安静了。

她将头探出车窗外，小心求证道：“王蔷，是你？”

王蔷穿着件宽大的袍子裹住身形，头上带着顶斗笠隐去容貌。他寂寞地站在车窗外，冷得如同一座冰雕，给人一种无尽的冷漠与疏离感。

“一别数月，再相见时，已然物是人非。”他沉声道。

李芹芹叹了口气，伤感道：“没想到，昔日的青梅竹马，竟成了今日的冤家路窄。”

王蔷取下遮住面容的斗笠，深深凝望着李芹芹，泯然道：“如今，南川已不在我王家手中，我父亲也已然殒命。你我之间的仇怨，已经不复存在了。”

李芹芹默然不语，只微微颔。

闭眼深吸一口气，王蔷陷入往事的回忆中：“昔日，我被扣留在南国都城为质，无权无势。太后忽传我入宫觐见，说是要把公主许配给我。我当时还在想，不过是个政治把戏罢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当时，你穿着一件雪白的绒衣，整日活蹦乱跳的，手里还抱着只兔子。见了我，你直接跑过来问‘大哥哥，听说宫外的兔子跑得特别快，可为什么我这只兔子不跑呢？’”

“我莞尔一笑，打趣道‘可能是你长得太像兔子，它把你当成同类了。’”

“你微恼，冲我吐了吐舌头，然后嘟嘴道‘你才像只兔子呢！以后，我就叫你绒绒兔了。’”

听到这儿，李芹芹不禁暗自笑，心想：原来，绒绒兔这个暗号是这么来的。

王蔷继续感慨道：“之后，我们多次私下会面。你总央我给你带些糖果，还说宫里嬷嬷不许你多吃。我便在兔子吃的胡萝卜里打了洞，将糖果塞进去后偷偷递给你。”

“可如今的你，一口糖果也不吃，偏偏喜欢喝抹茶。这种茶，制作工艺繁杂，味道还带着苦涩。真不明白，你为何会喜欢喝。”王蔷摇头叹息道。

李芹芹赧然，尴尬地解释道：“人是会变的嘛。”

“你的确变了。”王蔷冷峻的面容满是忧伤，“如今的你，既不纯洁也不单纯，心里多了算计，眼里全是利益。”

闻言，李芹芹大怒，羞红的脸颊滚滚烫。“你不能这么说我！你又好到哪里去？”她激烈辩驳道。

王蔷撇开她的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当初，我向父王派来的使者传话，如何应对当下的局势。你偏巧偷偷跑来找我，无意间全听到了。你指责我对你父皇不够忠心，还怒骂我狼子野心，并不愿再见我一面。其实，那时，我父子并无谋逆之意，一心只求自保。”

“你心思单纯，不懂得朝堂上的权谋手段。我不知如何向你解释，只待娶了你后，与你耳鬓厮磨，化解你对我的误会。然而，”说到这儿，他不禁仰天长叹，“风云变幻，时势易转。”

虽然这段前尘往事，是王蔷与原主之间的过往，但李芹芹听了后，也忍不住黯然神伤起来。她能感觉到，王蔷对原主，的确是真心喜欢。只可惜，她并无之前的记忆。

“樊城被围困时，你书信与我，求我引兵相救，可父王却将我软禁起来。我重获自由后，假借暗杀陈泓业的名义，多次派人来营救你，可惜均未得手。”

“当我亲眼看到，你骑着马儿，与陈泓业在山林里谈笑风生时，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王蔷眼膜中闪着晶莹的泪光。

闻言，李芹芹把头压得很低很低，红着脸不敢与他对视。

王蔷压抑着心中的郁气，继续沉声道：“我努力说服自己，你是逼不得已的，然后铤而走险去救你。可你却因为之前的误会，假装不认识我，死活不愿意同我离去。”

“后来，我冒险再次与你碰面，你才答应跟我走。当时，我告诉自己，不要计较你的过去，你也是个受害者。”

“可今时今日，我终于明白，你是自愿的。”说到这儿，王蔷向李芹芹投去鄙夷的神色。

“这还不是拜你们所赐！”李芹芹紧张地咬着唇，面色凝重，“如果南川没有生惨案，我也不会义无反顾地投入陈泓业的怀抱。”

闻言，王蔷深吸一口气，静默不语，任由思绪乱飞。

“你和他在一起，是为了报父仇，还是对他有情？”他凝眸望向李芹芹，期待着她的答案。

李芹芹转头避开他的目光，缄默不答。

“回答我！”王蔷怒吼道。

李芹芹依旧不回答，紧紧蜷缩在马车的一角，避开王蔷灼热的目光。

王蔷面如死灰，不禁仰天长啸数声后，他逐渐平复了心绪。

“前尘往事，已是过眼云烟；恩怨情仇，皆是昙花一现。”他恢复平静后，重新深情地望着李芹芹，“我只问你一句：你肯不肯跟我走？”

李芹芹怯怯地道：“你不会强逼我走吧？”

王蔷摇头叹息道：“如今，我已是落魄潦倒之人。你不愿走，我不会强逼的。”

李芹芹长舒一口气后，垂眸道：“我不走。你就当我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安逸的女人吧。我不值得你爱。”

闻言，王蔷如释重负般地闭眼沉浸了半刻，然后，他感到浑身一阵轻松。

“成王败寇！”他木然地没有一丝感情，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从今以后，你我便是陌路人。”说罢，他拂袖而去，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李芹芹趴在车窗上，冲着王蔷远去的身影道：“你多保重！”

可是，王蔷没有再转身看她一眼。

六月的天，骄阳似火、绿草如茵、繁花盛开。然而，转瞬间，乌云滚滚，大雨倾盆而至，浇灭了所有生机与活力，只留下一地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