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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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还 我 河山（第1页）

就在这天凌晨，临安钱塘门外，孤山脚下，一个冷僻角落里，筑起了三座新坟。中间较大的一座，葬着遇害的少保，武昌郡开国侯岳飞。旁边两座小坟是副都统制张宪和公子岳云。

冬天的西湖，空旷寥落，花木凋零。西泠桥旁，林和靖处士的隐居故地，梅花尚未盛开，白堤上的垂柳早就只剩了光秃秃的枝条。大地萧瑟，日月无光，孤坟周围更显得寂寞凄凉。偶然有人一瞥而过，也只换来一声叹息。没有墓碑，没有石基，没有拱台，没有华表，也没有在周围封植常青的松柏，只有一个叫人心酸的土坟。不知者，以为是客死异乡的孤魂，或是穷苦无依的贫民。

原来玉英昨晚探监时，万俟莴奉到圣旨，岳飞等人着即赐死。他和秦桧商议后，立即和杨沂中前来大理寺，用毒药毒死了岳飞，又处死了张宪、岳云。当时大理寺官员和狱卒们个个悲不能禁，右丞李若璞和几个心腹狱卒，冒着天大的危险，帮助一个名唤隗顺的义士，把三人遗体翻墙运了出去，悄悄掩埋在孤山脚下，九曲丛祠之旁，后来赵构做了二十几年太上皇帝死了之后，嗣天子孝宗赵春为了平息民愤，笼络人心，才把岳飞遗骸迁葬到现在的岳坟所在。

当时岳飞死后，临安城中渐渐有人知道岳少保遇害，顿时满城哀叹，议论纷纷，恼恨朝廷为什么要将这样一位中兴名将杀害，随着岳飞的逝去，收复山河的希望也就完全葬送了。熟识的人见了面，一个个唏嘘叹息，平民百姓都暂停了婚嫁娱乐，女的在髻上佩戴了白绒花，男的在幞头上级了一方小小的白玉石，连清河坊炸油条的张老汉也悄悄地把油条叫做“油炸桧”。因为百姓们猜想，朝中必定出了奸臣，才把岳少保害了，而奸臣必是从金营回来的秦桧，说不定他还是个好细!也有人带了祭品，来到西湖边上，垂泪长叹，望空凭吊。

这天午前，从宝祐桥过来几顶轿舆，带了三五个家人，提了竹盒，还有一名军官骑着马，随了一位引路的老人--就是义士隗顺，迤逦来到孤山背后，九曲丛祠旁边。轿子停了，下来了一对老夫妇，和一位全身缟素、哀容满面的小姐，她就是白玉英。骑马的军官是赵荣，他也下了马。

玉英一身纯白，容颜哀戚，目光凝滞，默然无语。隗顺

含泪指着新坟说道:

“白小姐，赵将军，岳少保的英魂就葬在这里。这旁边葬的是张太尉和岳公子。”

赵荣泪流满面，也不拈香，在岳侯坟前，扑地双膝下跪，连叩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一语不，走到玉英面前，躬身一礼，怆然道:

“小姐，赵荣不能再护持你了，就此叩辞。”

玉英满眼泪水，楞楞地还不曾开口，赵荣一转身，对岳飞坟墩流泪道:

“少保，赵荣跟随您来了!”

说罢，霍地抽出佩刀，军士情知不好，慌忙上去夺刀，赵荣已自刎而死。白老夫妇等都吓呆了，一齐放声大哭。独有玉英小姐却止住了哭，连连赞道:

“好，好，死得好!”

这一来，玉英小姐反而镇定了。自从得悉岳侯遇害的噩耗以来，她就抱了以死殉节的决心。此时由丫环帮着点燃了香，玉英插入炉中，俯身款款下拜，望着荒草孤坟，泪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她悲泣道:

“相公啊，奴生不能与君侯相聚，死后定当追随于地下。惜君壮志未酬，感妾身世飘零，长恨绵绵，无穷无尽，悠悠哀伤，如捣如焚。相公啊，您慢慢地走，等待奴一步吧!”

乘着众人都去料理赵荣的遗体，她疾步走到湖边，纵身一跃，一片涟漪，载沉载浮，玉殒香消了。

转眼冬去春来，又是五月艳阳天，榴花红焰如火，西湖道上，游人如织。灵隐寺前，翠微亭中，一位穿着浅蓝色素袍的老人，眼神散漫，凭栏茫然四顾，微微叹息，口中喃喃自语:

“人死不能复生，痛心啊!”

他，是太傅韩世忠。自从岳飞遇害后，他也显著地衰老了。为了怀念岳飞，特意在飞来峰上建了此亭，掇取岳飞《登池州翠微亭》一诗中的“翠微”两字，以名此亭。游人中颇有知道此亭是韩太傅为了纪念岳飞而建的，怀着对民族英雄岳少保的崇敬，纷纷站在飞来峰下，翘瞻视。只听见亭中的老人用忧伤感慨的语调，轻轻吟咏起来，那是一阕《满江红》:

怒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人群中有人流泪了，唏嘘之声，此起彼落，不禁跟着吟

唱起来: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韩世忠泪眼模糊，仿佛岳飞兜鍪金甲，跃马横枪，带领岳家军，重又驰驱在中原战场上，“岳”字帅旗威风凛凛地随风飘扬，岳飞在马上大呼着:“还我河山!”一马当先，直向

敌入冲去……